大理:祥云之下异托邦
文:
王国慧
| 图:伍昕晔
清淡的粤菜不仅是老渔公所爱,也拯救了同伴小伍那江南人的肠胃。King叔白手起家的“竹园”小院里,梨花初绽。我们叫了半斤荔枝玫瑰酒,吃着老板掌勺的清蒸鱼,满足到连连叹气。“我最多时候养了9只猫”,从阿King到King叔,这个在大理住了6年的元老级背包客宠辱不惊,也不爱多谈自己。他原在香港做工程师,在丽江旅游时正遇上地震,参加救灾后就留了下来。后来眼看丽江变得太热闹,就搬来了大理。现在他每天都得守店烧菜,不过收了工还是溜出去玩。 人民路的石板路依旧,但其间冒出的“星星之火”彻底颠覆了我的“大理只适合中老年人”的想法。这些八零后比老家伙们还急着享受生活。山口彩加的小店代售漂在大理的各国手艺人的作品。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故乡大阪的街头卖首饰,十六岁后就没读书,四处旅行。虽然最喜欢西藏和印度,但生活显然还是大理的好,“有很多蔬菜水果,比日本自由,又很多元化。”至于开店,“很多艺术家太腼腆,不会做生意,我就想开个店来帮大家卖,挣到钱一起分,能维持生活和旅行就行。”竹竿般高瘦的德国男孩Grace突然跑进来,羞涩地送给彩加一个大红色的灯笼,我猜他是她的倾慕者。隔壁的“半亩地”是朱宏的非洲鼓作坊,这个从临沧来的香塘族人在朱砂色大门上画满了漂亮的白色卷纹。再隔壁的“五十碗”,是青年们最爱的酒吧,即兴的现场音乐总能汇聚大理的各国联军。 “太阳岛”的老板娘阿春是朱宏的女友,她和前老板娘的日本男友学会了做菜,跟客人学会了ashalado(日语名,一种非洲乐器)。朱宏说大理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见到好多神人,学到好多有趣的东西。”三年前他和一个西班牙人学会打鼓,老师走后无鼓可玩,他只能自己学着做。现在他隔三岔五要回老家临沧山里找芒果木,去漾濞屠宰场里选上好的黑山羊皮。 “这地方有灵气,各种成名成怪的人都来,来了以后,名人也不名了,怪人也不怪了,大家都是朋友。”他腕上带着张扬送的手链,也对老狼赞不绝口——在丽江时他们一起住过宿舍,老狼天天洗碗扫地,像个乖学生。 缩在沙发上听朱宏打鼓,小小蜗居里弥漫着他最喜欢的Reggae,像是到了加勒比。阿春和朱宏的妹妹在天井旁的厨房里忙进忙外,烟火温暖。后院的客房价格不过50元左右,让这里更充满了Bob Marley那种健康友爱的雷鬼精神。阿春酿的梅子酒加了太多红糖,色如琥珀,触手微黏,让我想到无量山的密林蔽日、山外奔着的一条赭石色大江。 我们干了一杯又一杯,听朱宏讲他小时候像小猴子一样喝酒爬树;听古城“元祭”乐队的少年说他们的理想,以及不能摆摊唱歌的烦恼;而刚进来的日本女孩富贵子说,最大的希望是变成一个勇敢的男人……从没想到我竟有这样的好酒量,仿佛自己也在澜沧江上从流激荡。这酒也不再是酒,是一罐子蜜蜡,里面都是梦想者曾经的眼泪。 谁家子弟谁家院?茶花满路 “徐悲鸿很少画兰,这一幅就是在这院子里画的,算是入乡随俗了。”段进明馆长所说的院子,正是我们此刻游园踏青般享受着的大理市博物馆。有了这位大理国段氏后裔的讲解,所有的文物都活了起来。段自己也是个收藏迷,办公室里满是慧眼识回的“宝贝”,还有一屋子漂亮的碎瓷碗片儿。 博物馆不大,但馆藏甚是精致,几进庭院格局齐整,碑林间青草鲜美,古树名花相簇。不过游客大多过门不入,要么在大门口的匾额下找位“金花”留个影,要么在侧对着的五华楼周围购物。越修越小的五华楼其实也是遗迹,堪称当年西南最大的“会奖中心”——住得下一万名“进京”聚会的西南夷部,美酒佳肴,丝竹不绝。但现在修葺一新的它更像是个门楼,脚下环绕着方形水渠和花坛,怎么看也有点隔涩。要说五华楼是当年的国宾馆,博物馆的老院子就是军机处——康熙时兴建的云南提督府,杜文秀起事后的总统元帅府,民国时的滇西师管区司令部——几经兴废后,做做文博雅苑倒是最合适不过。 堂前那棵据说有100年的老茶树高过屋瓦,枝头六七朵红花清雅端丽——这便是鼎鼎大名的“恨天高”,云南八大名品之一,蔷薇型。这点赏花常识是拜出租车司机老马所赐。马师傅是回民,祖上跟随忽必烈“元跨革囊”到了大理,从此世代做了古城人。就连古城围墙的哪一段是谁在哪一年里拆的,老马都如数家珍。他家小院里收罗着三四百株茶花,但他连连说这里家家都欢喜养花,自己不算什么。我问起刚结束的茶花节上好几万一苗的“天价”茶花,他说“不妨碍我们爱花人过日子。花友之间常常互通有无,要是真遇上极品,再贵也会买!”再问他为啥不爱兰花爱茶花,他只说两样各有各好,“兰是娇贵身,难入百姓家。茶花就不同,骨头硬,大冬天里开得红艳艳的,让人高兴。兰是文人,茶花像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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