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失焦

有时候我喜欢眯起眼睛端详一个地方，并且倾听并且触摸，直到这个地方在我记忆中变成一个色彩鲜明的点。这也许是个好习惯，也许是个坏习惯，但总之，对于武汉而言，这是一个极不适当的习惯。武汉是一座难以聚焦的城市，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把一些最近的见闻逐次道来。 文/丁坚 图/庄方 出差时总会参加各样的聚会，见到各样的人。刚到武汉那天晚上我去的那个派对，是以摄影作品欣赏为题。那个派对由本刊的老朋友《优度》杂志召集，派对上有何崇岳的红色年代系列、原直久用铂金工艺制作的老欧洲影像和亚当斯限量洗印的原作；有红酒、咖啡和点心水果；还有一支小乐队助兴。派对在2006-2007年的这个冬天持续了很多个周末。 参加派对的来宾大概有一百名、也许两百，其中有至少一名不是为了欣赏摄影作品而来，那就是我，我是去找老朋友的。至于摄影，我能看懂的也就是任何人都能看懂的，比如罗伯特·卡帕的新闻照片。他和士兵的区别，仅在于手里拿的不是M1卡宾枪而是莱卡相机，因此每次“shot”都不会死人，而面临的风险则与士兵相等。有鉴于此，他把摄影集命名为“失焦”出于无可指责的明显的骄傲——如果他没有对准焦距，任何人都不可能对准——而我把标题叫成“失焦”就纯粹是出于惭愧了。 总之，我是去找老朋友的。一位叫狸狸的姑娘考校了我对派对里那些名作的见识。要知道，那些大画幅的黑白照片是职业摄影师们的骄傲，他们凭着热情所带来的敏感甚至可以感受到显影颗粒的高低起伏，并因此认为黑白摄影在数码时代依然不会消逝。而我的评价只不过是韦小宝式的，类似除了败笔无非胜笔云云。 派对有个很漂亮的女主人，叫涂青。她告诉我说，有一次本地一位作家和摄影家在这里为了对某些照片的优劣见解不同，谈兴极高，以至于操起乐队的麦克发表意见，而这两位人士平时素以寡言闻名。我很遗憾没听到他们的见解，但也有自己的收获：乐队的崔健老歌还不错；找到了想见的人；记住了一位尚未知名但一看就很容易谈得来的音乐人的名字，他叫李冰；还记住了派对上很好味的咖啡，是来自西北湖附近一家同样不知名的何先生的小咖啡店。另外值得一说的是：这样的派对目前在武汉并不多见。 另外一次聚会也非常有趣。饭局主人说，我们今天晚上去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吃饭，饭前大家务必依照程序，先出上一身热汗，其后的晚宴就会有不同寻常的感受。于是我非常程序地换鞋、更衣、淋浴，然后钻进有按摩喷头的热水池，并开始寻思为什么一个吃饭的地方会有如此特别的仪规。传闻早年有一场运动叫做“洗澡”，洗过“澡”的人会深感不仅革了面而且洗了心。这样考究的一个地方，总不至于是担心人家挑剔他们的菜品，才搞出这么隆重的过程。 同伴已经在短信告知：“我们在大厅等你”。进入大厅，才发现我确实弄错了故事的主题。这里是一个洗浴中心，或者叫洗浴式酒店，或者别的什么，总之重点并不在于吃饭。我没有洗心革面的虔敬，但确有恍然大悟的轻松。后来我通过朋友和店家多次联络，接听电话的总是个女秘书，实在有些不高兴。我大体也能理解这类事情，这毕竟是很“社会”的做法。而且出于责任，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这个地方。“洗浴中心”是个听上去很危险的词，其实在那里我看见有人带了很乖的小宝贝去玩。那座建筑有些特别，过去是一家电影厂的影棚，有天顶透明的中庭，环廊上有客房、包房、牌桌和台球案之类，楼上足疗的大厅在放电影。装饰的色调是很淡的牙黄，有钢琴伴着女声唱些王菲或者邓丽君的老歌，声音也还并不失于甜俗。麻将么，总归是麻将，但这里的牌局声音好像不那么喧闹，人们脚步要轻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