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祥云之下异托邦

洱海上的风推着浪，一波波涌上岸边，再穿过摇荡的柳枝与苇丛，踱上韩家天台。远远望见摄影师从海边的小码头上跑过来，校长兴奋地跳起，喊着“拍我们，拍我们！”于是我们一起蹦起来，张牙舞爪。“到了我这个岁数，其实画画已经定型了。但就像纽约改变了我的艺术观一样，大理改变了我的生活观。” 此刻，玻璃桌面上霞光渐淡，流云似水。幽蓝的暮色拢上来，身边这框洱海，当真是风月无边。 盖房造梦，客来当家 “老王子”带队，我们从海边小道绕去“老渔公”家过“本主节”。原来“老渔公”就是古城洋人街一线天酒吧的老板。这里果然到处都是熟人和圈子，校长所谓五湖四海的朋友，一拎就是一串。 大家族的小孩子们在“苍洱恒春”字样的照壁下吃得正欢，我们这桌上是另一番热闹。被尊为“风月山水”董事长的方老太太，正和大孙女方涛说着她们的旅游计划。小的说想去西北看敦煌，老的说，“那咱俩自个儿背包儿去，甭提多自在！”老太太一件大红棉褂，潇洒极了。 方老太太的宝号原是她二儿子方力钧在大理的画室，后来觉得院子总空着可惜，就扩建了开客栈。方力钧的太太张序正在院子里带着1岁半的女儿如意晒太阳。帮忙打理生意的阿金是本地姑娘，笑得比太阳还要金光灿烂。方老爷子正和瑞典教师Stefan比划着聊天。Stefan和他的中国女友晓静带着20多个瑞典学生在此学中文。客栈里太热闹了，方力钧反而得把以前的住处改成画室，把自己关在里面赶画儿。 “这儿原来是饲料厂的厂房，特别荒，我们收拾了三四个月，当时是大理第一个建在水上的房子。”张序指着院子右边的网吧和其上的lover房——一个四壁玻璃的“标准间”。住在里面有点行为艺术的意思，白天可欣赏四周的绿竹猗猗，晚上则需细心拉好布帘——当然，你也可以偷偷掀开一角，放几缕月光进浴缸里。 对于方这样在北京搬来搬去，从圆明园村到宋庄不断倒腾的人，最初来大理当然也只为了工作——“北京冬天画画手冷”。但大理一定有些什么潜移默化地进入了他们的画笔，甚至生活。评论家们曾屡屡提及这个“远离国际艺术市场，苍山山脉边缘的小城”和这个闲置的厂房，来分析方力钧画里那些新的变化——纷纭落下的五色花朵，或是人物出现于深蓝色的水中，广阔的全景由多云的天空和崎岖的、积雪覆盖的山脉构成。2002年，方在德国举办了“北京和大理之间”的个展，就像他早期的“光头泼皮”，大理成为他的又一标志。不仅如此，他还和昆明人聂荣庆一起把云南菜馆开到了北京的后海边和建外SoHo里，滋润了自己不在大理时的生活。 现在来大理筑巢的文艺圈人越聚越多。岳敏君要来常住，曾浩、刘伟君、聂荣庆的房子已经破土开工。这些并非都市意义的豪宅，比的是风格和心思，还多了自产自用的实在。也有更奢侈的玩法，唐季礼就在门票120元的新崇圣寺旁建起了同样气派的素菜馆，口腹之欲和礼佛之心都一并替人照顾到了。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在大理平地起房，但这并不妨碍都市动物们特地跑来住进别人的房子，“找家的感觉”。张扬开的“后院”真就在MCA客栈的后院，院子不大，幽静整洁，花木扶疏，像《爱情麻辣烫》里那碗大清早的豆浆一样鲜美。据说张扬最爱躲在这里写剧本。在院子里遇到一位北方口音的客人，趿着拖鞋，在躺椅上喝着啤酒小憩，像极了我大学里那些藏在海边山谷里的男生宿舍楼的风景。 那天晚上刚好下了雨。我从MCA爬满三角梅的楼上俯瞰下去，雨点无声无息地撒进绿色的泳池，桌面凹陷的圆形灯光五颜六色，桌上的“南瓜”被映照出光怪陆离的雾气，居然有些像日本直岛上草间弥生的那只大南瓜，在海浪边兀立出怪异又虚幻的流丽感——勾起些星星点点的离愁，又轻轻地挨个儿把它们暖和过来。 玉碗琥珀光 不止一次有人感慨“洋人街”已恶俗不堪，但其实除了那些“一逛而过”的旅游团，这里依然是铁杆老店的扎堆地。脖子上架着宝贝儿子的老渔公在街上悠然踱步，一点也不担心大理会变成下一个丽江。“我们这些开店的都是本地人，大家街坊邻居一样地串门，别的地方找不到的。”当然一切也都在变，只不过是大理式的“互动”。既然有被彻底同化的外地人杨露，就有洋派十足的老渔公。土生土长的他已不太吃得惯村里口味，喜欢清淡的粤菜。他准备把酒吧菜单上的价格上调一些，不然应付不了上涨的原料价。他以前还和丽江或阳朔的朋友交换度假，但现在宁愿去东南亚海边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