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丹麦

奥特森载着我们沿着风景如画的漫长海岸线前往远郊的弗雷登斯堡（Fredensborg），沿途经过的地方被当地人称作“黄金海岸”。不过，居住在这里的丹麦富豪们显然更像富裕的中产阶级，而不像富人，用其它国家的标准来衡量，他们可说是简朴之至，至少我没在这儿看到占地超过1万平方英尺的豪宅。奥特森开一辆花了他16万美元的汽车，穿一身正装，戴领带，经营着一家银行；他的住宅和宽大的院子毗邻玛格丽特女王的夏宫。但他亲自为我们烤面包，他和妻子埃尔塞•玛丽还用家养母鸡下的蛋和自己种植的蔬果为我们准备晚餐。摒弃趾高气扬，从不卖弄炫耀，这就是扬特定律。 在内布拉斯加州长大的我，发觉自己一直生活在同样的法则中，只是不知道它的名称罢了。聚居在美国大平原（Great Plains，西起落基山脉、东至密西西比河谷地）东部的北欧移民，将他们的社会进步主义思想移植到了明尼苏达州等一小部分地区，但他们天生对人的个性和特质所持的怀疑态度也已成为美国中西部地区品格的一部分。这就是为什么我急着离开内布拉斯加州、生活在纽约这座反扬特定律的城市、喜欢很有意思的过分行为的原因。但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我在十几岁的时候是一个半心半意的嬉皮士，成年后也不愿出人头地，而且我的政治观点很少偏离中庸之道。 乍一看，瓦尔德马城堡和克里斯蒂安亚是那样截然不同。事实上，我决定两个地方都去参观就是因为它们如此相异，分别代表了上层和下层生活的特色。瓦尔德马城堡坐落在哥本哈根西南方的措辛厄（Tåsinge）岛，离城两小时车程。这座保存完好的海滨城堡是丹麦最大的私人住宅，城堡的附属建筑为宏伟的巴洛克风格，四周景致得到精心维护。现在的主人吕尔-布洛克多夫（luel-Brockdorff）男爵现任皇家狩猎和宫廷内务大臣，他的家族领有这座城堡已328年之久。而位于哥本哈根市中心的克里斯蒂安亚则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涂鸦；它先前是一座海军基地，上千名吸食大麻的嬉皮士和无政府主义者已经在此非法盘踞了35年。 但事实上，就我在这两地亲眼所见，它们还是不乏共通之处。两地都始建于17世纪，如今的住户于1971年入住；它们身上都具备典型的丹麦特征：克里斯蒂安亚奉行宽容、社团主义和舒适安逸，瓦尔德马城堡则保留了封地狩猎和驾驶游艇的贵族传统；它们都热衷于芳香奢侈的进口货（分别是摩洛哥大麻和法国美酒）；前者吸引着迷恋1960年代的游客，后者的观光客则对1760或1860年代着迷。这两处景观不啻是两座时光倒错、活色生香的博物馆，目前都由丹麦政府管理。克里斯蒂安亚的住户和男爵一家都是不妥协分子，他们拒不接受丹麦人快乐的中庸之道，对于社会要把他们独特古怪的避风港改造得更符合常规的压力颇为恼怒，感觉受到了压制。 跨过哥本哈根市中心的主要河道往东南方走，就来到了美丽而富有上层气息的克里斯蒂安港区，克里斯蒂安亚就位于它的最东端。由于克里斯蒂安港在1960年代成了一个类似旧金山海特-阿什伯里（Haight-Ashbury，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旧金山嬉皮士聚居区）的社区，1969年丹麦军队从克里斯蒂安亚85英亩的土地上全部撤出，而社会民主党在1971年普选中大获全胜（周二社会主义者赢得了大选，周日第一批居民就搬进了空空如也的兵营），一切就水到渠成。这些离经叛道者将之更名为克里斯蒂安亚自由城（Freetown Christiania）。 如今，这里有900个住户。头发灰白、眼明口快的尼娜•蓬托皮丹（Nina Pontoppidan）从1977年起就住在克里斯蒂安亚，她告诉我们：”我们一开始就相当‘和善友爱’，而且‘我们能做任何事’。”据她估计，住户中大约有40%在社区内工作（包括店主、厨师、工匠、机械工、木工、电脑技师和艺术家等），40%在哥本哈根工作，另外“20%赋闲在家，吸食大麻”。克里斯蒂安亚规定，禁止使用暴力、吸食成瘾毒品（或称硬性毒品，包括海洛因和吗啡等；大麻属于软性毒品）、私藏武器和拥有私家车。社区管理采用民主参与制，如有地方空余，14个小区内的居民有权选择社区是否接纳外来者——尼娜说“人们都争着挤进来”——而且克里斯蒂安亚所有居民参加的“大会”可以就任何事项做出决定。“如果你喜欢开会，那这里绝对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