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 雪国尽头与“冷酷仙境”
像萨米人那样
在遇到萨米人前,我们先在行进的轨道上遇见了驯鹿。一个小群体,大约10只,硬生生地把道路拦住。领头的公鹿应该刚刚褪去了华丽的双角,极负责任,镇定地踱到带队的Tuomas面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它们大概是拉普兰地区最无畏的动物,除了对人稍有忌惮,对交通工具的马达轰鸣、灯光和笛声一概无感。它们经常突然跃上高速公路,大摇大摆地散步,或者对耐住性子跟在后面的司机大摆造型,甚至在我们跪在冰面上凿冰钓鱼时,也从远方跳着小方步绕着圈子来探究我们在做什么。对它们来说,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人类不过是中途到访的奇怪种族。
萨米人大规模养殖驯鹿的历史最早也不过在1540年左右,只是养殖方式在几个世纪的变迁中已大不相同。举家跟随着驯鹿群一起迁徙已经不合时宜。更多的萨米人有固定的居所,将自己的驯鹿做上记号之后,全部放养到森林里。只在每年5月,短暂的春季时分,才由猎人把驯鹿聚集到一起,明晰幼仔的归属权,同时猎杀部分驯鹿,取用鹿皮、鹿角和鹿肉,但基本只用来维持生活。萨米人至今依然对大规模的商贸不感兴趣。
在Siida博物馆里,Inari湖区的主要居民“湖区萨米人”的发展历史被完整地记录和整理于此。甚至连新石器时代的木舟都有完整的真品展示。这对从来没有建国打算,只有笼统的领地概念的萨米人来说,实在难能可贵。作为欧洲最古老的原住民族之一,萨米人在中世纪强势的文化北迁中曾经遭受过几乎不可恢复的伤害。直到20世纪初,说着不同语言的萨米人才开始在“大拉普兰区”(包括挪威北部、瑞典中北部、芬兰北部和俄罗斯部分地区)重新整理自己的文化,发出自己的声音。专门的萨米学校开设,萨米语言课本陆续出版,以便萨米文化能在孩子中延续下去。在临近Siida,新建的Sajos文化中心里,最新一届的芬兰萨米议会拥有独立的办公地址,负责帮助政府协调所有有关萨米的事务。所有的公文告示,甚至连重要新闻,都要同时以芬兰语、北部萨米语、湖区萨米语和东部萨米语进行公示。很多萨米孩子,依然可以有机会学习诸如驾驭驯鹿,制作手工艺品的古老技艺。
如今,萨米人古老的手工艺技巧被尊为艺术,驯鹿的皮毛,脱落的利角和骨骼,古老的纺线机上编制出的彩线……这些不仅仅是博物馆中陈列的厚重记忆,也是至今拉普兰从未想过要改变的审美风格。我在远离罗瓦涅米市中心十几公里的山谷中见到了Irene和Ari。这对名声日隆的艺术家在Santa's Resort大厅中用上百只驯鹿角做成的数只巨型吊灯妖娆神秘,遮掩的灯火星星点点,让人过目难忘。他俩倒始终不为声名所动,坚持住在偏远的山区。Irene并不信任现代都市,1998年她从赫尔辛基大学艺术设计专业毕业后,就鲜有居住在都市里。她认为自己小屋身处的这片森林更加安全。她可以喂养和照顾自己的驯鹿,其中的一只已经怀孕,即将生产;她工作之余在森林里采摘各种各样的梅子并塞满了四个冰箱。最近的邻居在小河另一边,距离这里大约2.5公里。空间很舒服,不会太过嘈杂,邻居之间走动又能更加郑重亲密些。偶尔会有像我这样的游客到访,大部分时间,Irene都独自窝在工作室里为未来的作品设计图样。里面那一间属于Ari,堆满了去年在森林中收集来的驯鹿角。除了制作的工具已经电气化,设计的理念依然不改传统风骨。半年前,外甥Jukka从Inari来到这儿,希望从实际的制作过程当中掌握萨米手工艺的精髓。“院校里的长篇大论,并不见得就能成就一个出色的萨米手工艺人。”唯一让Irene感到困扰的,是那些“急躁的南方游客”。“他们总是不愿意在高速公路上放慢一下速度,总是记不住那些驯鹿会突然蹿上公路……”
萨米的痕迹几乎随处可见,没有人在纠结何为创新,何为传统。事实上,越传统,越受到欢迎。正如Irene提到的,“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重新对传统产生兴趣。”圣诞老人自不必说,至于游客,能在像Kultahovi这样典型的芬兰极地传统旅馆中度过一晚是拜访拉普兰不可或缺的行程。大约六年前,Inari湖边的这栋老宅被重新按照拉普兰地区的古老家居式样重新整修,餐厅中仍旧装置了庞大的铁制火炉,尽管摆满了近三十张餐桌的空间绵长,但依旧暖意盎然。妹妹负责照料旅馆的日常运转,哥哥则是大厨。定期与朋友们到Inari湖进行钓鱼比赛仍是他重要的习惯。餐厅的角落里摆放了他历次参加钓鱼大赛的照片。钓过的最大白鱼有一人多高。如果恰巧在他钓鱼之后拜访,客人们就有可能尝到最为新鲜的传统美味——白鱼土豆汤。清寒的冬日里,几乎只要浅浅尝上一口,就会遍体生暖。旅店状如芬兰传统木屋的结构跟位于Ivalo的Hotel Kakslauttanen的小木屋群落一脉相承。住在这里,要像地道的芬兰人那样,蒸一回芬兰浴,在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里猛地跳入室外的冰泳池。享受一下近50度温差的冰火体验,当然,这需要足够的勇气。
和极地一起呼吸
Ari是这样跟我解释那条莫名其妙的,关于北欧盛产忧郁症的传闻的。“大概是对北欧神话中毒太深吧,觉得这里的人是为了全世界而承受这样的风雪。”他掰着指头数过了自己家族上下五代以及周边好友,没有一个忧郁症的病例。“我们其实与世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只是天 地的呼吸在这里显得更慢一些。快乐也并不一定仰仗日出日落,而在于丰实的生活。夏天自不必说,但在冬日,能看到这样的色彩,还需要奢求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时间已近正午12点,依然不见太阳的踪影,只在东边的天际线上,有一条纯净的鱼肚白,溢出的光线刚好扫亮附近森林的雪松顶端。每年十二月到次年一月初,日间最强的光线也不过如此。对于所有居住在此地的居民来讲,预测何时能看到新年第一次日出是一件永远令人兴致勃勃的事儿。电视台和电台也总是给不了准信儿,主持人最后的一句话永远是“让我们期待也许在明天吧。”我们的运气足够好,在驱车 南下途中,遇上了或许是这一辈子最为瑰丽和震撼的日出之一。高速公路旁,大片宽广的湖面被积雪铺盖成毫无痕迹的宽阔白毯。森林推得很远,缩成一丛丛的微缩 盆景,近处只有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很早就悬挂于东边的朝霞愈发红得耀眼起来。周边的雪奇妙地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慢慢地攀爬上迎着光线的丛林,甚至身后 飘在高处的淡淡云朵。最终,红色的中心亮光一闪,太阳第一次跃出地平线。在Marimekko的某季设计中,这样纯净的粉红色被一再运用,设计师的灵感应 该来自拉普兰太阳初升的颜色。自此之后,太阳每天跃升一点,停留的时间也更长,直到盛夏的永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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