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亚 这只是初见

没人相信这个季节，我们能看到花豹。我们确实没有。但那有什么关系？猎豹跃上了我们的越野车，要知道，车的顶篷是打开的，最近的视线距离不超过20公分！

我问“让我们不要激动，立刻坐下”的司机Frank，这算不算是一次无双的经历，他咧嘴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看过很多，但十多年来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车上。幸亏车上没有女人，”他看看我，补充道，“没有女人尖叫”。

我很得意。

我不是野生动物迷，导游小龙要不厌其烦地回答我“这是什么”，我怀着歉意把动物的特点用iPhone备忘录记下来，可回头再看时，才发现不是没写动物的名字，就是写太快忘记换行，所有知识点还是混作一团。

当时没人害怕。又或者说我们不舍得让害怕占用万分之一秒外的时间。大家迅速交换彼此的猜测，包括猎豹跃上车顶的姿势和意图，并很快完成了画面。绿色的越野车尾罩着粉红色防雨布的备胎是她的踏脚板，她拧身一窜，就在车顶了。她该是猎豹妈妈，午后的一场豪雨把此刻往往还在午睡的她和孩子淋醒，日色渐暮，是时候观察一下地形，准备夜间的狩猎。

在她的基因里，人类不是食物，不是食物的抢夺者，而是一些无关紧要、大多喜欢评头论足的旁观者，感官灵敏如她，大概能听到车上5人狂奔的心跳，和尽量压抑的兴奋，但是她只是肆无忌惮地张望了一会儿远方，就纵身跃下，迈着极其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兴奋却一直跟着我们回到营地。

这只是马赛马拉草原safari中值得炫耀的一个片段而已。

我还想告诉你，我差点看到了一次不合时宜的马拉河之渡。那是在下雨之前。风云渐变、天色浑沌，食草动物们装作没有留意到天气的变化，只是不易察觉得靠近了些，鸟儿们单腿站立，越野车顶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按说这个季节，大批逐草而居的食草动物已经回渡到了河那侧，或者更远的他们迁徙的起点塞伦盖蒂草原。但就在此刻，马拉河对岸浩浩荡荡奔跑的角马掀起了滚滚烟尘。Frank说，与真正的马拉河之渡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可我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想着即兴表演一番，来看望失散在河这边的亲戚？可惜带头的角马接近河畔处的悬崖时，迅速刹住脚步，就在往昔的渡河点（之一）附近，若碰巧就是那处熟悉的平滩，他们会过来吗？

马赛马拉草原负责提出问题，却不会给游人提供答案。即使是为每年探访草原的游人提供了十几年服务的Frank，也只是笑笑不愿对猜测做出任何回应。我觉得即便深知马赛马拉心意的马赛人在，也未必愿意给出简洁、不容置疑的答案。每个人都猜测第一只下水的角马是被踢下河的，但面对鳄鱼的血盆大口，渡河远非一次盲目的集体自杀，领头的角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在乌云滚滚、草场沸腾的疾雨中离开了马拉河畔。

马拉河里的鳄鱼在雨中翻腾了几下，并不比营地边卡特河支流里栖息的更可怕。要知道晚餐时分，两只鳄鱼分食猎物咬断骨头的嘎嘣声，在夜色里传得很远，让人毛骨悚然。

河马好脾气地露出宽宽的鼻翼，在每条河里的他们并无不同，三五成群，聚族而居，相安无事。

如果没有这场雨，11月下午的马赛马拉草原，食草动物们成群结队悠闲地吃草，而食肉动物们还有半天才能从无所事事的状态里醒过来，夜晚，他们的眼神会锐利起来，身形会活跃起来。就是在黄昏时刻的混沌里，误闯进豹子狩猎范围的小豺才得以侥幸逃生。

笨重的大象，一生都在寻找着水源；悠闲的角马没心眼地吃着草；警醒的、合群的斑马散得开些；胆小如鼠的瞪羚成群结队，大多数时间里无忧无虑；天地尽头的鸵鸟一家，时而散步、时而奔跑；疣猪翘起的嘴巴就是《狮子王》里彭彭的样子，只是他们几乎永不落单；丁满们比动画里略丑，动作飞快——孩子们，不管是谁家的，都现出一副被娇宠坏了的样子，大多数游客都像眼馋别人家孩子的育龄女子，贪婪地注视着他们，恨不得上去抱抱这些体型庞大的小孩儿。

小狮子，三五成群在树荫里乘凉，此刻往往还睡得憨憨的，看不出顽劣。豹子孤独地在树丛里栖身，灿烂的逆光在她身上勾勒出金边。

马赛马拉草原一望无际，我所说的这些画面需要有经验的司机靠着出神入化的眼力找到，再用步话机分享给别人，如果你看到越野车发疯一样往哪儿冲，那儿多半出现了非洲的big five，他们是狮子、豹子、大象、犀牛、水牛，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水牛才是其中最神经质的破坏王，他们顶着好像锁紧的眉头一样的粗角，在任何以为受到威胁的时刻攻击人类。

在马赛马拉的所见所闻，不会比一个熟悉《动物世界》的人更多，就算我多么为天地四合前金合欢树下犹如麦浪般翻滚的草原着迷，我大概讲不出比赵忠祥更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