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制造
我开始发现绵羊并不像山上成群结队的羊群那样多,但毛茸茸的羊毛对厚厚的梅尔顿呢来说倒着实能起到美化的作用。环绕着每片田地和小巷的石墙,那裂隙 斑驳的样貌总能令人想起哈里斯粗花呢。我发现,石楠丛和野百里香丛中盛开的金雀花犹如土黄色花格呢的那一抹亮色。在特威德河的湍流中,激荡的飞沫如同传统 羊毛披肩上的图案,以纺织业出名的佩斯利镇上有几千台提花机纺织这种披肩。在博德斯南边更柔和、更英国化的地区,炫耀着连绵绿色的丘陵恰似柔滑、葱翠的开 士米。
在Locharron of Scotland工厂,耳中充斥着的机器轰鸣声和苏格兰口音犹如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我总算明白了阿尔文•约翰斯顿所说的话。他既像个颇有深度的专家,又像 个充满活力的菜鸟,就这么领着我参观粗花呢生产的每一道工序:先是给羊毛染色,然后将细纱装到纺织机上,给从堆场里运来的披巾镶流苏。纺织机顶上的红灯一 亮,就表明纺织过程中出了漏洞,得用手工检修出错的地方。工序结束时,面料就会被运往隔壁的织补机房。借助灯箱,织补工就能发现另外的漏洞,在面料上缝补 单股纱线让漏洞消失。这样的质检只有那些有鹰样的眼睛、稳固的双手和乐观的耐心的人才能做到。
约翰斯顿和我从织布机奔腾不休的工厂里走出 来,穿过车道来到一处僻静的仓库,库房内一排排金属货架上放着一卷卷鲜艳的面料。1300卷Lochcarron工厂生产的粗花呢,每卷都是对格子图案意 味深长的诠释,每种设计都有版权保护,在苏格兰粗花呢登记所(Scottish Register of Tartans)记录在案,根据其前身苏格兰粗花呢世界登记所(Scottish Tartans World Register)的报告所述,说这样可以减少“琐碎混乱的可能性”。传统粗花呢品类的名称从古至今饱经风霜一直未变,读它们的名字就像在军队里点名:布 坎南、坎贝尔、邓肯、弗雷泽、奥吉维、斯图尔特、乌屈阿特、沃勒斯,还有许许多多叫麦克的名字。许多现今的设计风格均表明了粗花呢既可在服丧、亦可在颁发 荣誉和庆祝时穿着,这是它独一无二的品质。如纽约粗花呢(蓝色代表赫德逊河,绿色代表中央公园,两条黑线代表911死难者);戴安娜粗花呢,是为了纪念这 位威尔士公主(淡蓝代表她的双眸,红心代表她的慈善工作);T型福特百年粗花呢(几乎纯为黑色,带了点红色和金色的色调)。
在 Lochcarron工厂的设计工作室里,传统与时尚携手并进。一面毛纺织品工会的旗子上有个很醒目的象征符号,一头公羊被用丝带吊着(就像美国的 Brooks Brothers商标),上面还有句格言:我们活到老,染到老(We dye to live and live to die)。纺织工人大都为人耿直。厚厚的面料剪贴本将桌上放着的古老的条纹图案编成目录,沿桌而列的一排排架子上搁着最新的样本,颜色组合和编织方式既有 传统,也有先锋式样,但都是为欧洲和日本的时尚设计室订做的。日本人选择了方格呢,就像他们选定高尔夫和威士忌那样执着,他们选用的粗花呢应用面颇广,既 做校服,也做高档风衣。
说苏格兰犹太人三个世纪以来自己做不出粗花呢这样的说法是不对的,去年面世的蓝白相间的以色列国旗就是个反证。精致 的视觉影像和宏大的历史背景被认为是苏格兰之所以激进的因素,这块偏远之地的宗派根系虽然盘根错节,但还是有所变化,而不该总是带着虽不轻视、但显怀疑的 眼光去看待它。我记得很清楚,我婆婆战后住在一切向钱看的美国,变着法子想赚点小钱,但却硬生生被她的格拉斯哥姐姐给扑灭了:“哎呀,埃尔西,你没法在这 儿做那事。”传统在苏格兰犹如翠丝毵毵的柳树那样百折不挠,虽然它们生长在被北海强风狂吹的岩石嶙峋的断崖上。那是对这片蕞尔之地的赐福,也是对它的诅 咒。即便山羊毛是从蒙古进口,苏格兰仍能出产某些最精致的开士米针织衫,其原因是实践了数世纪之久的密集型劳动方式。苏格兰之所以未生产出最新款式,是因 为苏格兰的开士米用的都是屹立数世纪之久的图案,是因为这是上帝赐予女王的穿着。
不过,变化仍然发生了。该地的纺织业——尤其是格子花呢和开士米行业——已在“老的领域里迈出了新的步伐”,此处引用的是苏格兰的一句俗谚。 Pringle of Scotland因在2005年聘用了首位创意总监克莱尔•韦特•凯勒而上了新台阶,这距刚刚引进开士米开衫并生造针织衫这个词之后,已足足过去了100 年。一年之内,米兰时装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各类款式发出一个不同寻常的信息:苏格兰。
霍伊克(Hawick)是博德斯地区最大的城镇,也是 具有数百年历史的纺织之都,当地政府已开始意识到纺织业对当地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我去了博德斯纺织大楼(Borders Textile Towerhouse),这座用粗糙和光滑的石块砌成的16世纪建筑煞是漂亮,它去年春天开张,我去的时候距开业刚好一周。楼内常设的展览试图将纺织业的 往昔和未来传递给世人,我一直要找的就是这股脉络。我先去二楼看了历史展览(一架庞大的纺织机正在运转着,黑漆漆的颜色犹如中世纪的刑架;一张工厂工人的 老照片,相片上所有妇女和女孩都在俯身忙碌着,有两个男人站在一边,显然是监工),然后去三楼看了艺术设计展。这儿展出的都是著名的苏格兰时尚 品:1950年代两件套普林格尔开士米羊毛衫,1960年代由Ballantyne和Braemer出产的风格大胆的无底毛拔花羊毛衫,Vivienne Westwood设计的菱形花纹和粗花呢针织品(衬衫、领带、羊毛衫、裙子、短袜和帽子),苏格兰冉冉升起的时尚新星克里斯托弗•凯恩 (Christopher Kane)设计的奇妙的“装甲羊毛衫”。
与思想前卫的博德斯纺织大楼相比,那些仍旧聚在霍伊克镇的针织品厂家却 有些沉闷。Peter Scott是个专为俱乐部订做的高尔夫羊毛衫品牌,参观这家工厂就像走进市中心的直销店说要去它们隔壁的作坊看看那样简单。但参观的人并不多。每个工人都 很乐意中断自己的工作节奏,边演示,边解释。在这座19世纪的大楼里,过道曲里拐弯,每间车间都代表了羊毛衫生产过程中的一道工序。工艺要求很严格,但设 计感仍然不温不火,外形仍旧四四方方,充其量也只能生产出巴尔莫拉尔这样的休闲装。
去1788年即已开业的Ballantyne工厂顺道看 看根本行不通,不过有其他的收获,比如新上任的总裁马西米利亚诺•“麦克斯”•泽尼亚•巴鲁法(Massimiliano “Max” Zegna Baruffa)就筹划着想开创苏格兰开士米的奢侈品牌。尽管该厂的厂名J.J.&H.B.1788 Cashmere Mills就像英国邮编,比较难读,但巴鲁法精准的直觉却认为可以使该品牌重现辉煌。他一边抓效率,一边仍旧保留了生产无底毛拔花羊毛衫所必需的密集手工 艺,正是这项技术一直以来使Ballantyne保持着突出的地位。精美的跑车、蝴蝶、水球运动员和心爱的猎犬(巴鲁法很快就会穿上胸前绘有自家猎犬图案 的羊毛衫),这些图案仍旧用彩笔和方格纸绘制出来,然后才会将图样应用到纺织机上,再由技师手工编织而成,这些技师学徒期都不低于两年。末道工序的质检人 员经验丰富,他只需判断一下洗涤开士米(7至45分钟不等)要多长时间才能使纤维最柔然、最干净即可。或许正是许多计算机没法替代完成的事才能决定着苏格 兰开士米业的未来。
Ballantyne现也有意式风格,向Hermès、Gucci、Dior和Dolce & Gabbana供应开士米纱线的厂家Todd & Duncan里的爱尔兰人詹姆斯•麦卡德尔正在引领这样的变化。和蔼可亲的麦卡德尔尽管颇为注重本地价值,但也放眼世界,他的公司虽然在向前发展,可也很 尊重过去。苏格兰开士米俱乐部(Scottish Cashmere Club)聚合了13个传承下来的品牌,担任主席的他创办了一个网站,详细介绍成员产品的工艺、品质和创新之处,诠释其具有的独一无二地位。网站优雅而低 调,兜售开士米恰如其分。
有意思的是,我越往北深入苏格兰腹地,远离厂家云集的博德斯地区,人口众多的苏格兰格拉斯哥-爱丁堡中部地区的纺 织业市场也越复杂。House of Bruar楼群中有座院子,里面设有男女装展示厅、美食展示厅、针织品和开士米展示厅、乡村生活展示厅和Rod and Reel餐厅,这些建筑(刷白的拉毛墙、石板屋顶)采用了传统的维多利亚狩猎屋风格。但里面的东西都可出售,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作风。House of Bruar坐落在皮特洛赫里(Pitlochry)北边的高速公路旁,很容易找到,停车位也很多,处在这个地段就是为了方便每个游客前往高地旅游。里面满 眼是旷野旅行时的日常用品:暗色涂蜡的Barbour风衣、色彩鲜艳的羽绒夹克、羊角刀、粗花呢狗床和搁脚凳、塞满馅饼和Hendrick杜松子酒的盖 篮。室外遮阳棚下的木制手推车上放着小包包装的生火炉用的苏格兰泥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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