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中的盛装沙龙

152年前，东方快车的出现终结了铁路客运的基本使命，一种惬意的沙龙式旅途生活替代了枯燥的目的地往返。13年前，亚洲东方快车几乎全盘挪移了欧洲东方快车的所有场景，唯一不同的是，它行进在马来半岛茂密雨林中的枕木上。 高平/文 马未啸/图 “有人会在今天晚宴时求婚！” 亚洲东方快车的公关经理Myra悄悄在我耳边嘀咕。 “无论如何，请一定安排我坐在他们身边。”我的狗仔潜能被激发出来。 “哦，我试试。但是，请一定一定不要打扰他们。”Myra几乎有点后悔刚才的不经意透露。 喧闹的新加坡Keppel火车站，Myra在月台上送行时的一席话犹如一颗流弹打击中我胸膛，对于悬而未决的故事我充满好奇，特别是无法揣测只需一小时飞行距离的路程如何用接下来的三天两夜来填补，但愿那个准求婚事件能打发点时间。 事实上我错了。 列车缓缓驶离月台时，我走到最后一节观景车厢（Observation Car），与新加坡的一切挥手告别。在这节全开放无玻璃的车厢中，所有景物都在逐渐倒退，呈透视状漫漫归拢到铁轨的中心，貌似仍在挥手的Myra最后只剩一个黑点。很多乘客都在那本《登车指南》上得知了观景车厢的妙处，不约而同聚集在这个只能容纳20人的空间。 “日本人？韩国人？”一个长得像虎克船长的老头猜测我的国籍。 “中国人，来自上海。” “哦，我是Hank，来自德国。” 老头伸出右手，告诉我这已经是他的第三次亚洲东方快车之行。然后拉来比他高出一个半脑袋的女子，我感到一个阴影压了过来，那是个高大无比的金发女子，穿着一套挺括的卡其布狩猎服，几乎过膝的双臂使她看起来如一只巨鹳，行动不太敏捷，但没有因为体积而显得迟缓笨拙。我的眼睛还是停留在她的超长胳膊上，数码相机、披肩、摄影机全都垂吊的胳膊上。她是Hank的妻子，在慕尼黑大学退休后便随丈夫每年来一次亚洲东方快车。“第一次，好奇；第二次，重游；第三次，怀念。”这是那女子的原话。Hank在旁补充：“我们总是试图在每次旅程中结交新朋友，喏，你看，那边的英格兰夫妇就是去年认识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对年轻夫妻，正手挽手面朝窗外的田埂。Hank和妻子告诉我他们的房间号，留下了串门之邀。火车缓慢地走着，年长的人热衷于这种节奏。 正午的灼热阳光赶走了观景车厢的最后一个乘客，大家都钻回各自的空调房间。我的行李被妥帖地安放在预订豪华车厢（State Compartment）内，这是列车上的中等价位客房，长度正好是两扇观景窗的距离，整个房间成狭长形，摆放了一长一短两张墨绿色沙发床，所有内部家具都是棕红色系，配合各类金色扶手、门把、毛巾架等，属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设计，有点像电影场景的复制版，满足那些沉湎其中的拥趸们。在我看来，复制的卓越工艺和设计上的布局很容易让人产生局部失忆，至少我在那个时候将两小时前遭遇的新加坡堵车愤怒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营造是入戏的催化剂。 管家Sedtawat很恭敬地端来了我的下午茶。此前我的任何求助就靠沙发床边的电铃维系，Sedtawat总在铃声响起后的1分钟内到达房间。泰国人很适合从事服务行业，这来源于他们的微笑以及一颗感恩的心。他说着一口绵软的泰腔英语，问我要茶还是咖啡，并利索地收拾被我刚摊了一地的资料。Sedtawat是亚洲东方快车的第一批员工，在车上担任车厢管家一职已有13个年头，我很八卦地想象着他曾经遭遇的每张面孔并热心地计算着他的年度小费收入。 下午茶非常丰盛，任何怀旧情怀的缔造者都不会将骨瓷茶具疏漏，我要了英式红茶搭配烤香饼，Sedtawat则在一旁陪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地聊天，直到门外响起同车厢其它房间的服务铃声。 车窗外已经能看到层叠的山峦，绿色棕榈树也逐渐取代了田埂，喇叭里响起列车长敦促乘客下车办理出境手续的声音，不过只此一回，后面的马来西亚以及泰国的入境手续都由车厢管家们一并搞定。 忙完过境，所有乘客都开始在车厢内走动起来，尽管过道只有一人宽，但大家兴致高涨，排着队往观景车厢方向前进。列车车厢由日本日立公司（Nippon Sharyo & Hitachi）设计制造，最初使用在新西兰银星号列车上（Sliver Star Train）。东方快车公司购得车体后，空运至新加坡重新整合设计，以便更适合亚洲的铁轨系统和旅客需求。我的车厢比较靠后，沿途经过了总统套房（Preesidential Compartment）和标准客房（Pullman Compartment）的车厢，我无意偷窥别人的房间，但总有些外向的乘客喜欢将房门大开，播放着CD，将偌大的LV旅行套箱横亘在门口，自己则和漂亮的妻子对坐在书桌前，各顾各看报发呆，充分地向路人敞开他们的悠闲午后。我留意了那间没有秘密的客房，位于总统套房车厢的中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