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与不完美的蒙特利尔

“这是个法语省份，”McMillan说，乜斜着眼看了我一会儿说：这很重要。“这里有……怎么讲呢，丰富的文化。我不是个分裂主义者，可我认为一切都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得到保护。我感到自己和加拿大其他事物没什么紧密关系。我曾在温哥华工作过一段时间，无法接受为什么没人抽烟，为什么餐馆晚上六点人满为患，为什么所有人无休无止谈论三文鱼。温哥华需要不同的血液。”

他停下车，我们走入Wilensky’s Light Lunch，那是家已有80年历史、尚未现代化的地标式美食店，就位于Mile End区，特色菜是博洛尼亚和色拉米牛肉香肠配烤面包，只有芥末可用，否则只能选择奶酪。我们从饮料机上取樱桃可乐喝，大吃特色三明治。

“如果不是法裔加拿大人迅速崛起，威胁要与加拿大其他地区分裂，我们很可能在1980年代就被扫地出门，”McMillan同意道。“我们吓走了不少钱。如果不是许多大生意被赶走，那么蒙特利尔最坏也是最好的事就是，我们会变成多伦多。”

悬而未决。心慌意乱。法语作为支配语言的生存问题。在此存在焦虑，一个总是会浮上表面的对话，蒙特利尔是什么，它要走向哪里，它将变成谁？

一方面，它是一地在两种语言和文化上分裂的自然后果：魁北克省差点跟加拿大其他领土分离，尽管最终没有。另一方面，我想蒙特利尔自身拥有一种逆向而上的浪漫观念，使之变得更坚韧、更真实。无论何种宏观经济学，都会一致同意正是蒙特利尔的焦虑、变化无常的内部对话，使之成为城市异数，有趣，充满创造性，有承担，有时未免粗砺，可这种怪异性更能引人入胜。

数日之后依然是艳阳天，阳光透过时尚餐馆Réservoir的窗户流动，我和建筑史学家François Dufaux在此吃午餐。他称蒙特利尔为“不完美的美洲和不可能的欧洲”。它在二者外围，非此非彼，结果它自然成了完全的他者。

我听几个魁北克人说去外省旅行就是“去加拿大”，好像是去另一个国家。“老实说，魁北克和加拿大是同一个国家，”Dufaux说，“可从情感上讲呢，加拿大是另一个国度。” 法语区和英语区的分裂，可追溯到英国人掌权并在西部大兴土木之时，法国人被留在东部自生自灭，没人想整合他们，结果就成了两边互相隔离，实质上互相遗忘和漠视的柏林墙状态。

我告诉Dufaux，我有个理论想在他身上试验。我觉得这应该是个不受欢迎的提议。我的理论是：尽管讲法语者和讲英语者之间有真实长久的政治紧张，尽管存在着政治阴谋，尽管冬日残酷，有各种与生俱来的不完美、妥协和矛盾——尽管所有这一切，蒙特利尔人依然快乐。其实，正因为有这些遗憾，蒙特利尔人才快乐。

我认为这就是复杂、美丽的城市所应成为的样子。我们想打仗，却又住得很近。我们想挑战，但不要太多。我们想要盟友、敌人和阴谋诡计，但不要用藏有极品法国酒的餐馆和覆盖广泛、设计良好的公共自行车租赁系统为代价。不管怎样，我们想去体验那些既有价值又有点危险性、奇异性的东西。

“的确如此，”Dufaux表示同意，可不知是否该无保留地赞成，“不管大家说些什么，蒙特利尔是座宜居的城市。”

对任何大城市来说，生活方式才最吸引人。“蒙特利尔有件事很有讽刺意味，”Dufaux说，“官方机构一直在向游客推介博物馆之类的东西，可他们根本不感兴趣。真正有趣味的是日常生活。”

Miguel Syjuco是个潇洒、年轻的蒙特利尔作家，在菲律宾长大，曾在纽约生活。他的第一本小说《显赫者》（Ilustrado）获得了曼氏亚洲文学奖（Man Asian Literary Prize），Arrar, Straus & Giroux公司五月即将出版。“我还是从这方面讲吧，”当我让Miguel Syjuco以移民和游客的双重身份来描述生活于此的诱人之处时，他说，“上次我有朋友从纽约来玩，我带他们去吃鹅肝普丁，当天晚些时候去了轮滑馆，次日上午去一家无上装餐厅用餐，快速浏览了老城，穿越公园去观赏马上比武，敲他们的鼓，还在一块林间空地打斗。这对我来说是个很振奋的蒙特利尔周末。”

这样的诱惑，你无法拒绝。想体验，只要找最近的Bixi公司即可。铝灰色的自行车遍布各处的小租赁站，它是去年启动的公共自行车系统的一部分。一天，我遇到了年轻的法语新闻记者Judith Lussier，她最近写了本dépanneur的书。Dépanneur是魁北克本地版的街角便利店，你很少会留意。店内卖香烟、彩票、葡萄酒和啤酒——重要的是，在Habs曲棍球比赛期间它也外送啤酒。“Dep可以让你对魁北克有所了解，即使你不说本地语言，”Lussier说，“住在魁北克的人很喜欢dep，我在书里甚至说它们之所以大行其道，是因为魁北克人太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