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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档案寻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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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比漠不关心更让人心寒的吗?初时万众瞩目,奉为至宝,现在却被弃如敝屣,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命运吗?这令人扼腕的剧情每天都在实验室角落里上演。由冗繁的计算、无出其右的实验、珍贵罕见的观察报告汇集而成的陈年旧档被人遗忘,蒙上厚厚的尘埃。究其原因,是因为科学家“喜新厌旧”,把精力转向了更光鲜的新实验或资金更充裕的新课题。计算机软盘、动物组织、化石、植物标本..人们恨不得把所有“过时的”档案都抛诸脑后,它们被草草打入冷宫,随意丢入抽屉或鞋盒,往往淹没在杂乱无章的故纸堆中。时移世易,这些昔日令人热血沸腾的资料现在大多处境堪忧,甚至难逃分解消失的下场。这一巨大的浪费怎不令人痛心疾首!

旧资料焕发新生

今天的科学界开始意识到——希望为时未晚——这些“失宠”的档案仍有可能焕发新生..只要看看最近两则由珍贵的历史资料“出土”引发的轰动新闻,就知道“焕发新生”一词绝非言过其实,因为它们涉及的课题都不容小觑。第一桩事关地球生命的起源,一群美国研究者正是分析了斯坦利·米勒(Stanley Miller)1950年代“原始汤”实验留下的容器,才找到证据支持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大气环境有利于有机分子诞生这一假设。无独有偶,正是凭借“先驱者”1号和2号空间探测器最初的轨道记录(一度以为已经丢失),物理学家斯拉瓦·特里谢夫(Slava Turyshev)才能够证明这两个探测器上出现的古怪减速现象(人称“‘先驱者’异常”)与万有引力定律缺陷无关,而是由发动机散热引起的。然而,除了这两起备受媒体关注的事件外,还有其他许多激动人心的故事不为人知,它们的主角是一小群以挖掘濒危样本为己任的“淘金客”..

“大型研究机构将档案视为累赘,削减预算的时候,它们总是最先被牺牲的。”法国高等教育信息中心档案和推广部研究员玛丽雍·马索尔(Marion Massol)注意到。她补充说,计算机数据的命运尤其糟糕,“因为存储这类数据不仅花费高昂,而且很棘手,要时刻留心存储格式,否则随着技术不断更新,旧格式陆续淘汰,将无法再次读取。科学家直到近期才意识到这一隐忧”。其实,生物材料的境况也不容乐观,美国西北大学遗传医学中心的“样本猎人”盖尔·沃洛查克(Gayle Woloschak)慨叹道:“生物组织必须在-80℃的温度下冷冻保存,才能保证以后的分析结果精准有效。可是科研机构用于维护数据库的预算十分有限,这一标准往往被无视。他们应该回想一下,当初为了提取收集这些组织投入了多么庞大的人力物力!”一言以蔽之,科学家胼手砥足、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数据华厦眼看着颓象尽现、日渐风化。任职于巴黎高师的物理学家弗兰克·拉罗埃(Franck Laloё)分析道:“把预算花在旧数据维护方面不会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也许要等上30年才有回报,并不是每个实验室负责人都愿意‘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

再说,长久以来,在顶尖科研机构中,满不在乎的态度一直占据主流。下面这个例子颇能说明问题: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用于记录1960及1970年代任务的大部分原始磁带都被擦除,以腾出空间来记录新任务。今天仍然保存着的是一些转录的完整程度不一的副本,而当时转录存档的标准则有些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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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信息系统

“当年,宇航任务的资料并非统筹存档,而是由相关研究者各自保管。”戴夫·威廉姆斯(Dave Williams)介绍道,他就职于美国马里兰州的NASA档案中心——国家空间科学数据中心(NSSDC),“我们甚至不太清楚记录阿波罗登月任务的磁带命运如何。”

如果排除重大历史事件的干预(苏联的各个实验室在1991年政权解体后乱作一团),这些资料最危险的敌人就是我们满不在乎、目光短浅和鲁莽无知的态度..无论我们出于何种原因对它们不闻不问,都不能指望时间能摆平一切。因为任何东西在时间面前都不堪一击,尤其是记录有大量观测数据和雄辩照片的信息载体。“计算机刚问世时出尽风头,制造商却忘了提醒我们它并非尽善尽美。”弗兰克·拉罗埃指出。生物组织的情况较为稳定,先决条件是必须以石蜡或福尔马林溶液保护;相比之下,磁带的前景就相当不妙,剧烈化学反应是家常便饭:醋酸纤维带基酸化后报废,释放出浓浓的醋酸味,承载信息的金属氧化物磁粉分崩离析,堵塞磁头,遮蔽信号。“如果把一本书或一份报告放在书架上,我们可以很放心,10年后上面的文字还是分毫不差,而数字信息却可能突然失灵,无法读取。”玛丽雍·马索尔总结道。


疾速消失

然而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些数据或样本的消失并非儿戏,甚至还会引发严重的后果!比如气候学家一门心思收集汇总尽可能久远的地球参数,以便建立模型。对他们而言,这些数据显然是独一无二的,毕竟地球系统经历的每一天都不会重样。“在地球科学研究中,我们会用到一些罕见事件的资料,如非地震活跃带的地震记录,遗失的话影响很大。”巴黎地球物理研究所的菲利普·洛尼奥内(Philippe Lognonné)解释道。

由于登月仍然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所以科学家意识到阿波罗任务的记录不容有失,并纷纷展开行动。同样,以惊人速度消失的动植物物种也让生态学家如临大敌。法国国家自然博物馆研究员伯努瓦·方丹(Beno.t Fontaine)指出:“很多博物馆都藏有大量已灭绝生物的标本,它们的原生地已无迹可寻。比如这种生活在意大利阿尔卑斯山谷里的鞘翅目昆虫,它们的家园因兴建水坝而被淹;再比如马达加斯加的整片树林因人类垦荒而遭到砍伐,使一种树木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当然,这些历史悠久的第一手材料想必没有逃过当年研究者的慧眼,在某篇研究论文中它们或许还当了回主角。然而好好保存这些“遗迹”的意义还在于,让我们有朝一日能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更精准更完善地审视它们。事实上,“这30年来,计算机运算能力进步神速,新的分析手段应运而生。”菲利普·洛尼奥内证实,“最近,我的研究团队在重新分析NASA的磁带时,大大修正了对月壳厚度的估算:应为30千米左右,而我们20年来一直以为是60千米!”盖尔·沃洛查克则指出“眼下的技术手段能从古老的生物样本中挖掘出更多新信息,甚至可以查验它们的微小RNA”。随着现代分析技术迅速发展和知识疆域进一步拓宽,我们不仅能重新探究解释,获得新启发,甚至还能拨乱反正、修正错误、拆穿学术诈骗。旧资料寻宝探险的另一大好处,是给曾经半途而废的研究线索一次重生的机会。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日前启动了一个项目,鼓励科学家重新研究对特定疾病无效而未能投放市场的废弃药物中的95%,希望能从中发现对付其他病症的杀手锏。

科学界已经达成共识:这些危在旦夕的资料亟待拯救。它们不断受潮、分解、消失,频频亮起红灯,所以我们不能再满足于纸上谈兵,必须立刻行动。以发掘科学档案为己任的另类“考古学家”除了与时间赛跑之外,还要跨越一连串障碍。第一步,从某个不起眼的实验室、博物馆、图书馆或退休研究员公寓里发掘出早被忘得一干二净的样本、化石或磁带。第二步,尝试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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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当年的前辈研究者求助

然而关键是使这些资料恢复良好状态,比如用45℃的文火慢烤来修复某些磁带,再比如搜寻30多年前的“文物”设备来读取微缩文件、微缩胶卷、7轨或9轨磁带..“通常我们需要求助于当年的计算机专家,只有他们曾经和这些古奥的信息存储方式打过交道。”法国国家太空研究中心图像数据处理负责人里夏尔·莫雷诺(Richard Moréno)介绍道。可这样并不万事大吉。事实上,档案“发掘者”应当听听当年记录这些数据资料的前辈的建议,然而后者的命运与档案如出一辙,俱都老迈凋零,相继谢世。他们是唯一对文件资料的内容还留存依稀印象的人,更重要的是,菲利普·洛尼奥内补充道:“因为设备偶尔发生的轻微故障很少会载入正式报告,所以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人了解这些任务的非官方历史。”他对他们钦佩有加:“毫无疑问,他们曾经经年累月投身于一项研究课题,为科学做出了巨大牺牲。”形形色色的人加入了这个英勇的“拯救”队伍,有执着的年轻学者,热血的圈外人,也有退休的研究员。他们的任务可不轻松,因为这些浩如烟海的珍贵资料大多散佚残缺,有的岌岌可危,甚至已经无可救药。卫星图像专家阿德·施托费伦(Ad Stoffelen)每每想到那么多珍贵资料化为乌有就冷汗淋漓:“我现在正在挽救的数据库里保存着1990年代大洋表面风力风向变化的唯一直接证据。要拯救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警报声此起彼伏,兴趣广泛的丹尼斯·温格(Dennis Wingo)已俨然成了NASA旧磁带的解码专家,他感叹道:“美国、欧洲和俄罗斯的大部分旧资料都面临危险,我尤其为苏联探月资料的命运捏一把汗。”当然,值得宽慰的是无知漠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2000年代初,随着大型强子对撞机(LHC)开始运转,每年产生2500万吉字节的数据,数字信息的“速朽”开始引发普遍焦虑。再说,信息格式的换代速度一日千里,现代载体已无法承诺什么“天长地久”..“我们在法国国家度量衡学实验室测试了CD-ROM(只读光碟)的寿命,结果证明它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开始老化,而导致老化的化学因素防不胜防。”玛丽雍·马索尔提醒道。为预防“数字失忆症”,许多倡议和行动组织纷纷涌现,有些甚至还团结了欧洲粒子物理研究中心(CERN)与欧洲空间局(ESA)这样的大型机构,如“永久使用联盟”(Alliance for Permenant Access)。该联盟提出目标:在至少50年内,保证所有数据公开、可读、唾手可得。未来的科学家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不用再无奈客串“本门”考古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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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哪些信息?

为达到这一目标,人们深思熟虑。某些亚学科的研究者常常自创独家信息储存方法,让外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所以当务之急是寻找一种各学科通用的信息格式。好在“永恒载体”并非天方夜谭,好几条思路已初见成效:强化玻璃材质的CD-ROM可以坚持100年,DNA分子也是储存信息的好手,科学家正在探索其实际应用效果(参见《新发现》2013年4月号《我在DNA里存了一本书》)。

存档信息的甄选标准也同样让人头疼。玛丽雍·马索尔指出:“由单纯数字模拟得出的结果在将来可以随意复制,没有必要保存。”相比之下,“只此一例”的观测记录弥足珍贵,应该悉心呵护。“我们特别留意所谓的‘孤例’项目,”里夏尔·莫雷诺说,“这些数据今天已无人问津,可也许15、20年后,又会连同研究者的手记一起大放异彩,成为无价之宝。比如,我们刚刚处理了(欧洲空间局)‘乔托’空间探测器发回的记录,它曾于1986年飞掠并分析了哈雷彗星。等2061年哈雷重访地球时,这些记录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无论是淡出人们记忆的“阿波罗”17号实验,还是尘封在乌拉尔山某个军事禁区里的科研样本,抑或是无人问津的第一批气象卫星图像..拯救这些宝藏就相当于唤醒科学的潜能,让陈年资料重放光彩。在当前经济不景气、预算大幅缩水、新计划又遥不可及的大环境下,档案挖掘无疑是一条经济实惠的科研新路,下一个震惊世界的发现也许就在现成的数据库中等待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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