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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的 广州新城

文: 余星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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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我更好似一个记者,而与旅行者无关,如果合我的心意,定然不会去珠江新城及与其一江之隔的琶洲,倒不是那里陈腐守旧,而是 那里太新,新到闪闪发亮,新到微微发酸。如即将在广州太古广场开张的文华东方酒店总经理ClemensHoerth所说(他虽然只在广州一年,但旁观者 清),已断定这一新城好似新酿酒,头几年里不适合品尝,但美酒总是越放越醇,后面半句并非他的原话,或许可当潜台词,或为我的探访粉饰。

但 美酒与城市不同,是美酒总能藏于无人处,而城市将裸露在人们的敌视或疑问之中,我依然记得那个在广州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夜晚,我们在客房聚了几位当地媒体界 朋友,窗外的新城荧光烁烁里闪着些默然。而我越来越觉得无地自容。所有人都对我关注珠江新城感觉不可思议,就他们看来,这一区域显然和广州一点关系都没 有,我为什么不去晃晃广州那些街角巷弄的小店,去东山区看看老房子,或开平碉楼,那些都是广州的精华所在,而我对珠江新城的驻留,简直很浮浅,不可思议, 令人惊奇的业余行为。他们早早散去,这地方到了晚上不那么热闹,也不那么好打车,我转回房间,缩在沙发边的小小角落,打算在不停的打击之下重燃信心。作为外来者,我们该有自己的理由,去仰望一座正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国际化现代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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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与小蛮腰

我 瞧着任何方位都能看到的小蛮腰,突然想起见它第一面的情形。两年前我极少来到这座城市,那时去神户倒是要比去广州更勤快。于是当我从出租车上于一片阴霾间 发现了小蛮腰的影子,便大吃一惊,“神户塔”!这几年来广州来得勤快,对小蛮腰也越来越熟悉,不久前我住进如今广州最高楼IFC里的四季酒店,巨大的建筑 物支架在我的浴室里围出一个奇特的角(这本就是HBA在这个项目上最成功之处,它在利用高层建筑的支架上展示了美妙的想象力),而小蛮腰就在巨大玻璃窗的 外面,异常巨大地矗立着,不停变幻色彩,好像突然跃入眼帘的一条巨龙,将我的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好像存在于《第三类接触》 里,某根神经与其紧紧相连,相信我,异类之间的爱情便是如此修成。然后主人特地打开特别通道,将我们引向IFC楼顶,未来可能是个停机坪,天色渐黑,风也 越来越大,却愈加不同现世。从广州巅峰往下望,似乎一切都变得更黑暗,只有珠江新城熠熠生辉,而其他地方则如同被落日裹挟着跃进时间黝暗的洪流,被默默吞 噬。新城似突然空降在整片沙漠中的一汪绿洲,或是Google卫星云图上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坐标,象征意义亮闪得如同太阳,让人熟悉得感动。

小 蛮腰突在最中央,海心沙醉卧一侧,各处高楼俯仰起舞,博物馆和图书馆是伴奏,默默隐匿。还有最底下的广州大剧院,如同大剧院品牌管理中心的总经理刘晓璐 说,只有从广州四季酒店的楼上才能真正看清这幢建筑的真正面貌,那是一只伏龟。而从侧边望去,它却好似《2012》电影里的方舟。无论怎样,扎哈在中国南 方的这一作品,必须被炼化成一个符号。

大剧院

从 四季酒店往大剧院只需步行,入口便好似两座山间的峡谷,幸好广州比较热,穿堂风吹在身上,也有几分惬意。然后我看到四位爷爷奶奶级参观者从“峡谷”间走出 来,其中一个花布衣服,背着蓝绿色的包,张开了双臂,“好大的风”。那句话带着不同音频的高昂,恰恰传入我的耳中,听口音是本地人。

前 日傍晚,我在珠江新城游荡时,也见了许多本地游客,正以各式姿势拍照,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座新城还只是一座大公园,那些巨大的新建筑被作为照片背景的意义 更大过它们存在的原始价值。少年宫前原本应播放广告的大屏幕(其地理位置请参考时代广场那块屏)上正播放政务要闻,红色大字顿时大得有些吓人。

大 剧院正打算做些教化工作,让人与建筑的关系不至变得那样紧绷。我见过刘晓璐两次,时间间隔并不长,不到一个月,因此也由他带领参观了这座大剧院两次,而他 两次台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包括一些笑话和引用。我不知道他究竟带领多少人行走过这座迷人的大剧院,一天要讲同样的话多少次,但他依然会在那个唯一被扎哈 首肯的寓意白领生活的雕塑下停下脚步,沉默地注视,不知是累了还是依然被感同身受着。

他也依然会骄傲地表示对悉尼歌剧院和北京国家大剧院不屑一顾,而巧合的是四季酒店的行政总厨David Greenhill倒在悉尼歌剧院待过不少日子,他似乎追随着歌剧院,早已化为歌剧院的一部分。第二次在大剧院每一个角落表明再美妙的东西也不能过于详细推敲,只可惜我去的那几晚刚刚是《蝴蝶夫人》下了的时候,接着也没什么让人动心的日出,或许我应专程安排一次广州之旅欣赏这里的歌剧,毕竟每个场馆都令人心动不已,据说音响效果尤为出色。

当然,你可以从刘晓璐的同事,另一位年轻女孩Cara的话语中得些端倪,她原本不懂歌剧,却数度在《蝴蝶夫人》结尾热泪盈眶,于是她叫来朋友观演,更是个个感动。这随同珠江新城而来的大剧院,也在每时每刻传递着这样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而同大剧院相比,博物馆要低调得多,它未曾拒绝人入内,只要出示身份证,便能免费获得门票。可惜的是,或许只有这里才是你唯一能在珠江新城看岭南文化的地方,而这座天外之城的最大问题,确实可能少接了点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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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意园区的生意经

琶洲就是办广交会的地方,也是颇为新兴之地,或可视为珠江新城的一部分。那地方原本都是工厂,就好像中国许多城市都有的工业区,如今最流行的发展方式就是做成创意园区,这里也不例外。在TIT创意园区一扇描绘着18cool.com(网站与该地并无关系)的大门里,看来正在拍摄时尚大片,我静悄悄走近,那里蔓延着流行性缄默,谁都讳莫如深。摄影师、模特、助手们散落在院子每个角落,组成奇特的角度,斜射的阳光照在模特僵硬、油腻的脸颊上,带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摄影师立在不远处的木头条凳上,让自己略高些,似能掌握全局。这样的情况在这座创意园区时有发生,而在另一处创意园区红专厂,更多。

“是在拍淘宝吧,”摄影师说,羞于再举起相机,恐怕被人认为同道。看来创意在这里被剥蚀得只剩下本质,连块遮羞布都没有,便露骨地回归商业。顿时令我刚入园时见到有对姐妹骑着赛格威转来转去的欢喜化为灰烬。但莫名地我倒不讨厌,就好像莫名地欣赏这座城市的一切下里巴人的直白,并乐于穿着汗衫短裤进出五星级酒店的架势。“你对此有什么感想”,我问Clemens Hoerth,并打算拿这样的问题抛向广州每一位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Clemens的回答很有水平,却一点不直接,“这和天气有关”。

或许炎热容易让人省略一些步骤。TIT应有一家叫做“纺园”的精品酒店,我们进到了一溜客房的院子,却没找到大堂;倒是入口处那家7天的生意看来不错,一些人聚集在门口铺着瓦片的走道,有欢聚的架势。路过“幽兰会馆”以及展示用的黑板墙,我最后还是走进一家叫潮庭精工的餐厅午餐,地道潮州菜,不贵也不难吃,即便创意园区依然闪现着许多未完工的影子,发廊可能有些太多(应称呼头发上的创意与艺术),但丝毫不能影响厨师的专注。

穿越到厦门的红专厂

红专厂更新,看来也更有文化,里头最大的一个展览馆在展出第二届中华区插画奖的获奖作品,观者比想象多得多。但另一个展厅里,吴昌硕和毕加索被委屈地挤在一起,某些作品只能屈就地面,招牌很大的铁幕画廊在做《玄藏》艺术作品展。还有展出摄影师作品,摄影师王刚拍摄的黎族人,倒占了个很不错的位置。逛时间最长久的是一家叫做360°设计的店,汇集了许多小清新们热爱的品牌,布置得也很小清新,有一整面墙卖书,摆一些类似《知日》的杂志,还有木框眼镜,Lamy钢笔,Strida自行车。

于一众淘宝味的搔首弄姿中呈现凛然的味道,店员自然也不热情,这种矜持很好地呈现了自身的价值与委屈,仿佛要与商业脱离干系。它裸露着红砖出来,或者得名于此,隐隐透着遗弃的味道,这样的风格屡屡在某些末世动画片场景里出现,通常伴着一声孤寂的乌鸦鸣叫。“这里有些厦门的味道,”L说,如果说凌乱与散乱也是厦门味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确实不假。

但我并不见得愿意在广州寻觅厦门,厦门就是厦门,就在不远处摆着。我们在表叔茶餐厅坐下(据说上海龙之梦也有一家,但常常人满为患),原本厂房散热的巨大的铁架电风扇在身边呼呼吹着(应该弄干净了直接搬过来),奶茶瓶子奇形怪状,味道醇厚得让人记忆深刻,热带小城气息扑面而来,但依然有股尴尬的不随意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或许这部分来自我对周边那些人身份的小鸡肚肠的臆测,我不能像在厦门那样,随意朝人咧嘴一笑,打个招呼,便上前自我介绍。在这里,我没有这样的自信,这毕竟是一座大城市民情里就透着精明与务实,有着深入俗世耐得住浑浊的可爱,绝非要摆脱尘世喧嚣。既然破不了这样的心防,我不如起身离去。

依然是江边

晚上应当去琶醍,但我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于是下午去了,就在大桥底下,却没料到整个入口都被封住,看是为雪花啤酒几日后的音乐节活动搭台子。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有人从身后往前,绕过工人与架子,朝左手一条弄里走去,便跟了上去。琶醍的名字,其实取得很好,琶洲的琶,醍醐灌顶的醍,又暗合珠江堤岸这样一个地理特征,又与party的发音相似,将本地的功能也源本道出。

沿着珠江长长一道,几乎都是酒吧,下午连个人影都没有,或者广州的日头实在太热,或者这里终究少了几颗树,能搭些阴凉与幽静。不过从名字看,便知道这里的本来目的就是造酒吧,只是这样好的位置,让人微微有些可惜。再走几步,到了啤酒博物馆,才恍然大悟,博物馆原本的位置是珠江啤酒厂老厂房,于是“啤酒文化”便自然地被贴做了这片区域的“标签”,就好像写文章做题目也要找些概念,才不容易被主编大人一巴掌拍死。甚至这个博物馆竟然也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未免让人有些好笑,看来这一原本可以变得异常有趣的地方,免不得落入民族工业兴起的窠臼。

票价50,送啤酒畅饮,守门的见我有些惊讶,似乎一句“干什么的”将要脱口而出,才记得这里也对外营业。她转为好心情,简直变得耐心又热情,如同久旱逢甘霖,顿时照顾得极为周到,还细细叮嘱,喝啤酒的地方就在里侧,有个挺大的酒吧。博物馆看得出精心布置过,还有许多互动设置,只是大多不能用。酒吧(看上去大过博物馆)的一侧正在做清洁,毫不奇怪,博物馆与酒吧营业时间上天然就有矛盾,即便啤酒博物馆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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