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碚

我就像一不小心跌入了一幅泼墨山水，天空大片留白，青山隐隐，自己骤然间变成画中山间院子里一个微微小的闲逸之人，正缓缓滑入温泉池中，陶然自得，浑然忘事，天地之大，景致绝美，独我享此一片清静。若问此刻，我是在缙云山下，悦榕庄内，北碚，重庆。

北碚念起来有点甜蜜

不得不承认，北碚，这个地名一开始我拿不准该怎么念的地方，一旦念起来就有点甜蜜：北碚，Baby，念法宜中宜西，亦中亦西。“碚”字不常见，康熙字典与辞海都不见收录，有人遍阅古籍，得知岩石随水曲折曰“碚”，多数是临江的地名才有。北碚之名源于碚石，那块碚石就在我眼皮底下，像一块饼干摔碎在江里，横亘了半条江宽，嘉陵江水流绕过，随石而转，看着并不见大，只有对比其上三五成群的人，或垂钓江上，或偎依似胶，或悠然漫步，个个小如蚂蚁，才能大致心中有数，这伸入江心270米的石头规模之巨。在碚石上开场大型演唱会一定很酷，我心想，就怕人山人海，挤入嘉陵江的不计其数。

不过，重庆人从来不怕江水，一入夏，有事没事就会游个长江嘉陵江，美其名曰消暑，此刻也有几位青壮汉子，正逆着江流，躲在碚石后，浮沉在翻滚的嘉陵江中，不知是手上还是身上，绑扎着几块醒目的亮橙色漂浮物，远远看去，载沉载浮，自得其乐。我盯着碚石看了许久，考虑是否要拾阶而下，望着成千上百块的台阶向下蜿蜒盘旋，径直转身进了卢作孚纪念馆。关于北碚的一切，都应该从卢作孚先生开始。卢作孚是绕不过去的开山级人物，说他一手缔造了北碚也不为过。“在当年的联合国地图上，中国部分只出现了三个地名：南京、上海与北碚。”

说起北碚，纪念馆馆长深以为傲，“因为北碚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事先规划，逐步按计划建起的经济开发区，卢作孚先生的开发理念，独树一帜，即使放眼国际亦是先进。”一如往常，我是做好了接受爱国主义教育顺带了解一下卢作孚生平的心理准备进的门，不料卢作孚纪念馆真的只是卢作孚纪念馆，一五一十，只介绍卢作孚生平，实实在在的令人心服。这座曾为北碚标志的建筑并不大，最初是文昌宫，带点吊脚楼特色，香火颇旺，后来破败了，时至近代改成了峡防局，1927年卢作孚出任局长，开始建设北碚，此处选址极佳，临江而建，对望碚石。“几乎就是北碚精华所在。”馆长说。


“我们正在编一部三千名流在北碚的书。”

“三千？”我对数字表示惊讶。“三千，不是夸张，确实足数。著名的有老舍、林语堂、梁实秋、晏阳初、梁漱溟等。老舍的《四世同堂》就在北碚开始写的，等一下带你们去参观？”“还是带我去雅舍吧。”我选择了梁实秋的故居，“一直喜欢看《雅舍小品》，爱屋及乌。”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是先看过《雅舍小品》才知道的梁实秋，当年抗战避居北碚，他在乡间半山腰上因陋就简建成一间小屋，连地板都一高一低，鼠多成患，蝇虫滋扰，能自嘲为雅舍，可见梁先生心态。物是人非，须爬七八十层土阶，举目望去皆是稻田的雅舍，如今已是地处闹市，结结实实十七八层石阶铺就，轻松登上。

看见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拉着皮尺一寸一寸地丈量屋子，我以为雅舍要准备重新装修了。一问之下，原来是西南大学建筑系的学生在修学业。“现在城市很少能见这种伸着皮尺就能丈量的屋子了。”他们说。看见他们一笔一画，逐一将雅舍还原成纸上的线条，不知梁先生当初是否就是从这么一张图纸开始，建起了雅舍。以目前的眼光来看，雅舍不失为一处雅致之舍，居于半山，独门独院，视野颇佳，我能毫不费力的写出一段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产文案：坡地别墅，半山独院，无敌视野，俯瞰北碚……


五百多岁的银杏与一千六百多年的温泉

北碚不缺历史，也不缺名胜。绍龙观以道教养生知名，其实，藏在缙云山中，即使什么都不做，光吸吸气，也能养生。在去绍龙观之前，我们一再被提醒，莫要带太过专业的相机，观里正处敏感期，介意任何一位看着像记者的人来访。确实如此。我们只是举起相机，就有观里人上前询问。我们也不敢久留，匆匆而过。一切如旧，只是人更敏感了。如果要听绍龙观的故事，可能门口那株五百多岁的银杏讲再合适不过，守了如许的岁月，大约它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北碚在重庆也以北温泉闻名，诚然，中国最著名的温泉华清池只是得益于中国最著名的胖美人，香艳是主角，温泉只是注脚。北温泉却是历史性的，盛传这里才是中国温泉的发源地，虽然古迹早不可寻，但是1600余年的温泉寺还在。

南朝四百八十寺，温泉寺就居其一。看见寺里观音殿前，两株偌大的紫薇花开正艳，同行重庆北碚悦榕庄的小凡惊呼：“这是痒痒树。我们悦榕庄就植了几株，挠它树干，就会花枝乱颤。

不过，这么粗的树干，少说几百年树龄了。”我同样惊讶于温泉寺随处可见历史的创痕与被遗忘的时光。没有修葺一新，没有以旧做旧，石塔上的石雕也是个个残缺，主殿斑驳的墙体层层剥落，一层一色，细数之下，竟有七色，生生是一道虹彩。似在证明，无论何时，你对温泉寺施予什么，它依旧会顾自沉静，几近凝固，而又触手可及。

“汶川之后，温泉寺便没了温泉，地下的结构变了，之前的泉流就此断了。”说起温泉寺1600多年的温泉，寺内卖佛珠的老人家一声叹息，老人家乐于闲聊，地道的北碚方言，我们听一半猜一半。借机问起现在当地人都去哪里泡温泉，“康乐度假村。”老人家说，“以前是工人疗养院，现在都对外开放了，里面还有公共的温泉泳池，38元一位，便宜的很，惬意的很。”如今，北温泉要建成十里温泉城，重庆北碚悦榕庄即居其一，占了缙云山下，作为悦榕集团首个豪华温泉度假村，或许，这将是北温泉另一段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