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川雅之 一生都要当抓老鼠的猫

初次与人称“日本国宝级设计师”的黑川雅之见面，是在某活动的记者发布会上。在媒体专区等候许久后，黑川匆匆走进房间。他一刻也没有迟疑地选中为专访所设的主位坐下，一点也不需要身边工作人员接待引导的从容样子。

手上空空如也的好时机

黑川此次受国际领先卫浴品牌美标及奢华卫浴品牌JADO之邀，参加“睿・精英设计圈”的发布仪式。15年来到访上海超过20次，他坦言，每次来都感觉很惊讶，因为跟上一次所留下的记忆又是截然不同的印象，最明显的就是摩天大厦拔地而起的速度。相较之下，同样位于亚洲的日本，近20年来却饱受经济不景气泡沫、天灾、核灾之苦。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几何时，日本是亚洲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如今面对经济发展超速的中国，却显得后继无力。如今的日本要从自身跌倒的挫折中走出来需要一番不小的力气。

身为国宝设计师，黑川的回应发人醒思，“不变得贫穷，做不出好设计。”他接着引用Steve Jobs的名言“Stay hungry, stay foolish”来解释。好设计出现的时机是在现实条件相对稀缺的时候，例如在中国目前的经济成长速度之下，对产品的需求加大，设计出产的速度因此加快。在这样的前提下，好设计很难培育出来。因此他认为，当前经济不况与天灾人祸不断的日本时局，反而是好设计出现的有利时机，“手上空空的时候，心才会满足，如果要往更高的地方跳，首先要蹲下来对不对？人生也是这样啊！”黑川一边举例，忽然从位子上站起来作势蹲下又要跳起来，把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却也把全场逗得满是笑声。



建筑专业出身，哥哥是名建筑师黑川纪章，黑川雅之的名字从上世纪60年代就以建筑项目闻名且屡获国际建筑大奖，尔后横跨工业设计界，包括《Gom》系列的用具设计也获得纽约MoMA的永久收藏。探究黑川一家从父辈、兄长到自己都是建筑师的原因，其实就是他所提到“手上空空如也时，好的设计就会随之而出”的道理。黑川一家投入建筑业的时间点，是二战后的日本，当时百废待兴的时局正好促成建筑师大展身手的机会。战后的社会氛围造成对生活品质的要求，间接加速日本的工业设计开始发展，也使得“日本设计”的发起脚步比亚洲其他国家快上20年，至今仍是亚洲设计发展的领头羊，也验证了黑川所言“贫穷时出好设计”的说法。

设计师不是解决问题的人

一般都认为，设计师是“视觉动物”，但在黑川式的美学中，却揭示了另外一种以身体五感中的触感去体验美的方式。谈到“设计师”的角色，他语出惊人地表示，设计师不是“解决问题的人”。他将自己的设计师角色比喻为是“一只抓老鼠的猫”，奋力追逐的是“美”，急切的追赶程度就像猫抓老鼠一般。

“设计师要发掘美的东西，把看不见的美视觉化、具象化，”他说，每个人都感觉得到美，但是与其他人不同，设计师具备将看不见的美变成桌子、椅子、家具、乃至于各种设计品的能力，说到什么是“美”，黑川的形容似乎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美，就是让身体感觉舒服的东西。”



也许能以他对“材质”的看法诠释他所谓“让身体感觉舒服的美”。在黑川的设计当中，鲜少见到塑料的使用，探究其因，是因为黑川探寻“美”的方法是以“触觉”决定。他说，材料和人一样，有各种性格，比方说木头是这样个性的人，玻璃是那样个性的人，触摸的时候，都能以身体感觉到各自材料的魅力。“但是塑料的话，怎么都感觉不到它的魅力，所以我尽量不用。”

输出日本美学须同中求异

也许因为日本经济危机，加上中国近年来对设计的求知渴望，过去很少现身中国的日本设计师大腕们，近年来纷纷来到中国，办展览、演讲、论坛等动作不断。投身这股风潮的包括先前北京上海举办个展的原研哉、在上海外滩发表海峡两岸首件建筑项目“震旦美术馆”的安藤忠雄，对于“日本设计大师拥抱中国”的现象，黑川自有一套看法。



“ 中国对设计的看法， 还在b a b y 的阶段，”他解释，中国商家、品牌、各大机构目前广邀设计大师的举动，代表着其对于设计的了解，还停留在“必须与知名设计师合作，产品才卖得动”的阶段。他期待着有一天中国会度过这段“大师合作期”，并开始发掘年轻却不知名的设计力量，一旦转变出现，就代表中国设计又往前进了一步。

事实上，日本大师们到中国所持的姿态也各不相同，例如原研哉对于日本美学的坚持是中国市场买单的原因，然而，黑川认为，将中国美学与日本美学做以区分，并非正确之事。“将日本美学‘输出’给中国，这是行不通的。”

黑川说，日式美学与中式美学本为同源，日本设计师在中国的态度还是得回到“同中求异”的视角来阐述及输出，“日本和中国在美学体系上的差异性，就像我和其他日本人的差异性一样。”他说道。

人人都喜欢美的事物，对“美”的好逑之心放诸四海皆准。对于“美的忠实信仰者”黑川雅之来说，他的任务，就是持续寻找美的东西，“这是一生的职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