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制造
文:
何晴
| 图:戴牟雨
也许这就像昆明,即便不地道、不纯粹,但更富于宽容、广博和创新。滇菜是一张它自我身份确认的名片,而从各家咖啡馆力推的驼峰咖啡到被包装成司岗里干纯的木瓜酒,从风靡港台的普洱茶到来自西伯利亚的红嘴鸥,昆明都试图摆脱老生常谈的形象,强调带都市气质的个性。图/戴牟雨 阳光下的生活和艺术 巨大的城市像被高原阳光催了眠,包括我们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路口禁左的街道,车子排着队缓缓等待通过。卖爆米花的男人动作轻柔地装着彩色爆米花,三次荡过他身边,他都没弄好一口袋。一名卖乳扇的妇女跟我讨论它的做法,在她鼻音很重的措辞中,我精神涣散,最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们甚至质疑起酒店电梯上升下降的速度。 景星街上两人吵起架来,引起了堵“车”。卖葛根的,卖麦芽糖的,卖糯藕的,卖古玩的,他们也不催不急,放低手推车,就地叫卖起来。行人站在街中央挑挑拣拣,集市就这样随处蔓延。而我初到异地的陌生感,也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转换成毫无节制的慵懒和眷恋。 全木结构的清和楼,米黄色墙壁上蓬勃的绿色藤蔓遮掩花窗,我坐在满院子阳光里吃一块火腿披萨。披萨来自意大利人Rocco的老乡为他砖砌的纯正烤炉。静谧的空气中只有女歌手Omara低声唱着《Veinte Anos》(20岁),这正是一个距离任何时候都很遥远的年龄。如果此刻碰巧点了一杯Grappa酒,也许会更像在Rocco故国的院子里。 这栋80岁颤巍巍的木楼,有精美的题诗描画的木门和镂空木栏,被西方少女肖像、古代木偶、观音像装饰着。门口的海报正预告一部名为《生活美好》的意大利电影在Pizza da Rocco别家分店上映。一头细卷发的Rocco解释自己驻留在这座异国高原城市的原因:“阳光好,城市小,生活舒服。”他也不忘提起他的昆明媳妇,她正在一旁解掉围巾。 门外,两位老人脚边搁着鸟笼,坐在门槛上抱着水烟筒,忘情地埋头鼓动腮帮。一排水烟筒店在景星街的阳光下排列,我好奇端起一管时,店主向我介绍竹子、乌木和黄铜材质的区别。熟客屁股粘上板凳就不费力气地吸起来,水声汩汩低沉厚重,小铺子里顿时烟雾腾腾,恍若舞台布景。 每一座城市都有一条景星街:充满了花鸟、邂逅、假货、奇迹、江湖骗术和小偷的市井老街,总是人潮涌动,却最能固执地留存一些东西。被名正言顺封为“昆明老街”的景星街就是这样的典型,它其实无关乎生活,只关乎记忆。 老字号福华园里昆明人拖家带小地吃着米线,我抢占的一小块桌面,立刻被摆上一只大海碗。用肥鸡、猪筒子骨熬制的油汤看似平静,却烫坏过不少性急者的舌头。女服务员在一旁利索地指挥我,把鱼片、肉片、鸡片、腰子片、豆腐皮、豆芽……米线一一倒入,这时汤水降温已能入口,一切如计算的周全。 过桥米线不同版本的典故都不外乎秀才妻子越过一座桥,给岛上攻读诗书的丈夫送去饭菜。桥香园内确有三步长的石桥一座,不同价位的过桥米线,以秀才、举人、进士、状元命名。基于自己的食量,我心有不甘地点了一份进士,除了下汤料,另有配菜蔬果六七种。这本是道传统小吃,价格却可以从五元到上千元不等,奢侈的菜料从小牛腰子到海鲜、虫蛹、名贵野生菌,极尽铺张。这样的盛宴,大概早已和宣扬情深意笃、民间智慧的传说没有关系。 老字号的店堂内无不喧闹局促,从大碗里抬起头时几乎额角冒汗,而一块钱一杯、加入芝麻红糖玫瑰花瓣的木瓜水又立刻使人陷入绵软的甜味里。福华园外热气腾腾的阳光下,摆小桌一张、马凳两条,青苞谷粑粑、大救驾或建水烧豆腐从不同的摊子上端上来。屋内屋外似乎失去界限,人们只是尽力忘我地投入这一片市井气中。 那闻名的马家大院已人去楼空,一纸拆迁通告贴在厚重红门上。而建于清咸丰八年的老房子“一颗印”(0871-3644555)内,红衣黑发的女服务员们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跑上跑下,或靠在栏杆上聊天。这座做黄金生意的富商的旧宅,坐北朝南,三明两暗,方方正正形如一枚印章。就连桌上那套装滇菜的翠绿碗碟也意喻着天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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