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缓慢了一拍

不能简单地以“东方拉斯维加斯”来定义澳门，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得救，澳门也有自己的解毒药，以其美感治疗着拜金世界。本文将要展开的旅游地图会是一个别样的澳门。 文/摄影 廖伟棠 上世纪30年代，英国大诗人W.H.奥登过境澳门，写下过一首著名的诗《澳门》，典型的奥登风格：优雅的谴责、轻灵的雄辩，极其精确地点出了当时澳门最形而上的宗教和最形而下的欲望（赌和嫖）混杂难分的感觉，下面是开头的两段： 　　 是一茎杂草，来自天主教的故乡 扎根于黄色的群山和大海之间 像一枚水果，承载着这些寻欢 作乐的石屋，不经意地在中国生长 　　 　　圣徒与救主罗可可风格的画像 　　许诺赌徒们死时将致富发财； 　　紧挨着妓院的教堂证明：信仰 　　能原谅那些出于本能的行为。 现在的澳门不是这样了，黄色的群山和大海依旧，教堂和赌场都被旅游所统一，妓院消失在夜总会里，寻欢作乐的石屋成了城市里最新颖的摩天楼。 每个城市都会生长出自己的有机结构，她复杂的肌理外人难以想象，简单地以“东方拉斯维加斯”赌城来定义澳门，就像以“动感之都、购物天堂”来定义香港一样浅薄。正所谓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得救，澳门也有自己的解毒药，以其美感治疗着拜金世界。本文将要展开的旅游地图会是一个别样的澳门。 艺术之岛 出了澳门码头，向左走不到15分钟，便能见到澳门最前卫的建筑——澳门文化中心，这个混合着简约主义和未来主义风格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它的银灰色和四周不远处俗丽的酒店、辉煌的赌场格格不入，广阔的空间感也让你忘记它身处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小城市，建筑风格的新颖利落接近欧洲新型公共建筑，香港文化中心也相形见绌。虽然现在文化中心的一翼被用作“澳门回归贺礼陈列馆”，但还有能容纳柏林爱乐巴洛克独奏家乐团这样的一流艺术团体的专业剧场，还有重点所在的澳门艺术博物馆。 澳门艺术博物馆以一个延伸数十米的“水之阶梯”面朝太平洋，而且还有箭头一样的人行挑坡伸出海面之上，平增水天空阔，又显人的孤寂。我去澳门的那天，一个名为“远游记”的画展正在进行，结果成了我澳门之旅的最大收获：发现了现在成为我最喜爱的插画家的马若龙。马若龙(Carlos Marreiros)是澳门土生葡人，也许是澳门当代最优秀的诗人、画家、建筑家。《远游记》则是16世纪葡萄牙航海探险家和作家费尔南‧门德斯‧平托所著的一本半虚构式的东方历险记，可以比美于《马可.波罗游记》，这次展览是马若龙和他弟弟马伟达合作为《远游记》画出的一系列天马行空的插图。在他们的插图中冒险家品托化身为中国的渔夫、僧人、官员或日本的浪人、武士，穿行于一个亦真亦幻的古代东方，其中画面的空间尤其匪夷所思，类似埃舍尔的拓朴学荒谬建筑和博尔赫斯式的冥想。迷离的画作、随墙悬挂的怪鱼更添了艺术博物馆空间的复杂和神秘。 要想购买澳门艺术家的作品，在艺术博物馆的底层有一家特别的“创意空间”画廊，地面是不假修饰的水泥，上以白漆写着“Creative Macau”，粗犷的水泥柱上写满了艺术家的签名，细看还有“何厚铧”，和我同行的澳门艺术家揶揄道：原来特首也喜欢艺术。这里陈列着当代的绘画、摄影、首饰、时装等创意产品，是一个以推广澳门本土创意产业为主的非牟利画廊。 去完了澳门文化的官方展示场所，我们接着去了慕名已久的澳门民营书店“边度有书”，那儿可以作为民间的澳门文化阵地。“边度”乃粤语，即“哪里”之意，而书谐音“输”，向为赌城不喜，“边度有书”亦可以是个有挑战意味的反问句。“边度有书”书店大隐于市，竟坐落于澳门的旅游中心——议事亭前地、名街板樟堂巷口对面的葡式小楼上。书店不大，但所卖的书和唱片都是精品，比如现代主义文学的专架、建筑艺术的专架、极简主义唱片厂牌的专列……甚至有一架是专门陈列澳门的独立文学出版物的，我又有收获了，那是我一直关注的澳门青年摄影家李锐奋的摄影集：《边走边摄》和《古巴古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