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丽树镇单身旅行者的奇遇

丽树镇,如果你尚未听说过这个地方,那就读一下晓玮在这里的若干奇遇,或许能让你未来的某段旅程,和她一样充满梦幻。图/文 晓玮

如 果从云端俯瞰意大利东南方的普利亚大区(Puglia),你会在亚德里亚和爱奥尼亚两块蔚蓝水域之间,发现另一片墨绿色的林海,它是由伊特里亚谷 (Valled'Itria)中几十万株橄榄树掀起的波浪形成的。而在这些绿丝绒般质地的波浪丛里,你自会发现一簇簇白浪花,伺机绽放在这里或那里,为这 片悠缓淡定的地中海畔叙事诗添加几注富有戏剧色彩的爆破音。

将双眼降落,再降落,这些小浪花会放大,再放大,露出原形:原来那是一组组有着 圆锥形如斗笠般青灰屋顶的,用干石灰石垒成的南意大利民居,学名叫做“Trullo”(复数为Trulli)。“Trulli”聚集最多之处,在一个叫做 Alberobello的普利亚小镇。Alberobello因近1500栋斗笠屋而被冠之以“Trulli之都”的名号,并因此在1996年列入联合国 教科文组织的世遗名单。

听到暮光和斗笠屋顶的摩擦声

这个小镇的官方名字叫做Alberobello,可我们不喜欢用那个拗口的五音节的阿尔贝罗贝洛音译来称呼它,到过这里的中国人叫它丽树镇,那是按其名字意译——“美丽的树”。

因 为当时王室并未授予在此地建镇盖屋的许可,1635年,GiangirolamoAcquavivad'Aragona伯爵为了让这片蛮荒森林有人耕种, 想出了一个类似猫捉老鼠的折中法,规定建造时不得采用任何灰泥。农民们将从乡间采集来的石灰石质砖片和石块垒成圆拱屋顶的建筑,当王室检视人员一来,可以 轻而易举地把房屋推倒成一堆闲砖碎瓦,就像我们儿时的积木游戏,只不过农民们并非为做游戏,而是为生存而和贵族妥协。直到1797年,才有村民勇敢地向国 王进谏,此地终成了一个可以用灰泥建筑的镇,而这些建筑方法奇特的斗笠帽建筑,却如同其他地中海传统一样,被小心保留至今,让伊特里亚谷本来平淡的地貌弥 漫出某种童话般的乡村城堡气息。

丽树的斗笠屋群,分布在两个不同的区,所谓的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丽树中心那个停车场就犹如两朵花的根蒂, 向南伸出的那支叫做“RioneMonti”区,通过ViaMonteNero和ViaDucad'Aosta抵达,或者,我毋宁说,跟着人声。这里有千 余座老斗笠屋浩浩荡荡地排列在7条平行的窄街上。小镇面对旅行者进行的商业活动都在那里发生,固然,那里也有最老的,双生子般的连体斗笠屋 --“trullosiamese”和少见的斗笠屋教堂圣安东尼教堂,不过让我们还是朝向北伸出的那支“RioneAiaPiccola”区进发吧。它可 以从ViaBrigataRegina抵达。这支花却是如此的向隅而居,腼腆安详,是本地人栖居的标本。有年老的先生用双手遮成凉棚,攀登在自家灰瓦锥形 屋顶望远;有少壮的男子,在本已雪白的外墙上,再度执着地刷上一层更雪白的石灰水,在总也有摄氏38°C的盛夏日光下。从M.Pagano广场步行到 XXIVMaggio广场,你不会因过于安静的空气而不知所措,因为你的双眼会首先被右手边一丛叫做CasePezzolla的18世纪典型的老街区风貌 所吸引,而左手边,则是一个老谷仓。在这里,曾经农耕社会的气息依然浓烈,让你不会为自己的步子如此缓慢而不好意思。

而如果可能,请你不要 忘记向那条叫做ViaDucad'Aosta的小街尽头的夕阳问好,我曾在这里遇到路人投射在斗笠屋雪白墙上的完美身影,这是普利亚盛夏的夕阳在丽树的臂 膀上敲下的动人纹章。那是傍晚7:45分的时刻。然后,我在小镇的屋顶上可以做的,就只是等待暮光如涨潮般渐渐来临。而就在某个神秘的时刻,我听到了它们 和斗笠屋顶上那一枚枚或球状,或星状,或金字塔状的屋顶饰物轻轻摩擦的声音。是的,我听到了两次。

友善,是他们总体的行为方式

司 汤达曾如此评说意大利人,“友善,这是他们总体的行为方式,他们天生的习惯。”和丽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Mimmo的邂逅,就是对司汤达语录的一次验证。很 多到丽树的旅客往往只做一日游,但我觉得如果不入住斗笠屋,体会一下躺在床头,盯着它高挑的锥形房顶进入螺旋形的梦乡,那么你永远只踏入了这个小镇的“客 厅”,而没有进入它的“卧室”。

于是在网上找到了这家口碑很好的Mimmo开的民宿“TrulliePuglia”,那个发家史、奋斗史, 甚至恋爱史都有交代到的Check-in可是足足有半小时呐!Mimmo貌似孙悟空那样坐立不定,可是一旦神色凝重地为我在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起丽树心 水推荐时,就顿时郑重如考试的学童。他可不想随便给人一张事先印好的本地指南,他愿意当场花时间手绘讲解,甚至对于站在哪里可以拍到好的照片,也画上了点 点星号。至于餐厅,他则又按序像高考志愿一样填了4个,具体餐厅又会写下最应点什么,其次是什么,老板叫什么名字,还不过瘾似地在地图角上写下这样一句 话:“Iosonoun'amicadimimmodiTrulliePuglia.”(我是TrulliePuglia的Mimmo的朋友),他让我每 到一家饭店,大声地照读它,我便能在丽树畅行无阻了,这是我在他家乡的介绍信。

Mimmo推荐的那家叫做 LaFontana1914IlFornello的肉铺实在贴心。且让我坐地批发给你,老实说,单是这家肉铺,就可以成为你前往丽树的理由,当然如果你是 一个十足的肉食动物的话。在此地,原来肉铺不仅是肉铺,店主在肉柜台后,当场将你点的肉串放在烤炉上现烤。遵照你的叮嘱,我点了Bombetta,那是外 裹面包粉,内藏Caciocavallo乳酪的小牛肉串,在烤炉上现烤后即刻入嘴,那外脆内柔的质感果然在口舌中产生了小爆炸的快感!店主Mimino在 肉架前烤肉,穿着烫得松脆的蓝衬衫,腰杆笔直,背对着顾客们,好像在写黑板似的,我对他大声读出了 “Ciao!Iosonoun'amicadimimmodiTrulliePuglia.”,他缓缓转过头来,慈祥老者的微微笑,恰如一个准备给你 “A”的老教授。

如果你也决定投宿“TrulliePuglia”,别忘了向可爱的Francesca姑娘问好。每一句听不懂的英语都会引 起她的大恐慌,一定要拉着我到处问人,直到弄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问题是,她基本上一句话都听不懂啊。为了那句“Nicetoseeyou”,我和她紧张 地奔走在那条叫做ViaMonteS.Michele的斜坡上。

此处,总不乏一次又一次的相逢

就在24小时内,连续3次,不 是在热情的RioneMonti区,就是在冷静的RioneAiaPiccola区,我和Luigi及他的女伴意外邂逅后,我们当下决定,必须结交为 instantfriend!我如何能忘记那神奇的丽树最后一夜:当我们的咖啡一不小心就喝到了晚餐时分,Luigi当然就按照意大利人的规矩,已然替主 人做主,邀请我参加他们和当地一对朋友的晚餐。于是神奇一晚就这样开始了,我和那对素不相识的夫妇,和两个才认识了24小时的陌生人,在晚9:30分,开 始了单是开胃菜就有10道的典型普利亚晚餐,而半夜12:30分,在月黑风高之中,带着深深浅浅的醉意,老夫妇执意让我们前去探望他们刚装修好的老斗笠 屋。就在我已哈欠连天的情形下,他们,我的这群平均年龄65岁的新朋友们显然又准备在家里再喝上一轮消化酒啦。而更奇妙的是,东道主老先生原来还是大导演 科波拉的童年朋友,而我也在漫长的午夜小镇散步中,才从Luigi的女伴口中得知,他亦是来自罗马的著作等身的老化学家,当初他只是到此地来寻访完美的橄 榄油,结果就和这对开办橄榄种植园的老夫妇成为了莫逆之交,于是一返再返。是的,在丽树,交朋友就是这样简单。一切只在于,你是否有机会相逢。

现 在,当我回想起那个夏风沉醉的意大利午夜,在丽树那个遥远地方的小巷深处,空气中却弥漫着很东方的茉莉花香,她们躲在如钢水般下泄的九重葛后,静静地吐纳 着它指甲尖般方寸的气息,沉稳地陪我们一路漫行。四周已然没有人。有渺远的星光和月亮,还有不同层次的黑灰色勾勒出的远或近的斗笠屋顶,当时当刻看起来, 好象在此起彼伏地做着浑圆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