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丽江这么近 那么远

一个东巴拍着我的肩膀，用为静物写生准备的材料，大研古镇的汉语说：“你好。”然后开始用纳西话跟我聊起来，那是夕阳西下的傍晚，玉龙雪山脚下，我 回头看着他，想不起这穿着宗教服装的男人是谁。直到他突然停止，愣一愣神说：“对不起，认错人了。你和我的朋友长得太像。”彼此笑对仿若做梦。

此时，竹笛声起，古乐声鸣，我即将离开。

有的人，用离开来追忆

飞过昆明，云层气象万千起来，时而群山万壑时而万马奔腾。当机翼掠过一道道彩虹，丽江就彩云般呈现在我面前。

我下榻的铂尔曼酒店，正对着玉龙雪山，夕阳西下时山顶的积雪炫着暖色的光晕，山似颔首微笑。

每夜好梦，如同曹子建在巫峡见到了洛神。

我是在从丽江到虎跳峡的路上遇见笛狄的，这 60来公里的新建公路，据说比从香格里拉前往更为安全。笛狄是丽江的纳西人， 18岁考到北京上大学，如今漂在北京，如每个在外的丽江人那样，她得了无法治愈的怀乡病。

笛 狄在大研古镇的老家，承载她童年回忆的地方，如今租给一家四川人开小吃铺。她的父母和弟弟住在公寓里，只有收房租时，才回一次。母亲一直想要她回丽江，甚 至给她联系了一个国家单位，甚至还给她联系相亲，她却坚决不回。她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小时候生活过的丽江，而不是现在的。

大研古镇是座小小的梦幻山城，街头的小吃亦如梦似幻——学自姑苏的青团，面上多撒了白芝麻，每一颗还插着竹棍，方便客人边走边吃；甜甜的八宝饭，上面却有腊肉和红辣椒；冰糖雪梨，则做成一个小喷泉的模样逗引客人。

肯德基门前，一株大树底下，聚集数十名纳西老太太正玩着东巴文字的纸牌，老太太的游戏里，没有一个男子。

我 在大研独行，从半山一排废弃的咖啡座开始。那些竹制的篱笆上，有一层浮灰，经年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婷我爱你，大江”、“全部都给你，大江”、“小牛小 学，一辈子的朋友”、“我们做不了夫妻做一辈子的朋友”，那些几年前写在篱笆上的字迹，隐藏在尘灰底下并未模糊。只是当年信誓旦旦的人们，如今消散在何处 了呢？

背包客会停留在大研古镇的小旅馆里。第一批已经破落的旅店、茶舍，就这样坦坦白白地晾在月色里日光下，当年它们又何尝不是承载着 70后“新新人类”的迷梦？而如今新开张的，带来更多时代感的创意，吸引着 80、90后的朝圣者，继续感受茶马古道边的旷古情怀。旅店主人在门前的鲜花丛中招呼客人，甚至亮出这样的招牌——“有茶有酒有朋友，招聘老板娘”。至于 饭食菜品，光看文字实在摸不着头脑——“纳西两亩地、水性阳花、纳西吹肝”……在一家小饭店前，我阅读着写在小黑板上的菜单，恰看见同行的姑娘围了新买的 摩梭手纺披肩，七彩花纹若彩虹，在逆光下艳异、婀娜。

有的人，来了就无法离开

来自保山的阿牛，和朋友开了家摄影工作室，不仅 在此谋生，还在束河古镇买了房，准备住上一辈子。阿牛的伙伴陕西小伙阿本，为了心仪的女子来此，在当地大学谋了份教职，女友离开时，他选择留下。她是可以 离去的，而他却不能。——如果你在丽江街头看到开着三菱帕杰罗的两个男人，车后座堆满摄影装备，那就是阿牛和阿本。

从丽江市区往西北方向，去玉湖村，阿牛和阿本带我探访洛克故居（ Dr Joseph Francis Charles Rock）。

车行在平坦的公路上，两边是宽阔的庄稼地，如今大多种着烟叶和稻子，也有山峦和白云在远处起伏。半个多世纪以前，这里做过临时机场，停留那些驼峰航线上飞来的美国援华道格拉斯 3型运输机。

我 们的车停在村口，徒步顺着山势进村，路过了贴着“大学之道，日月之光”对联的乡村小学，再转几个弯就到了大门紧锁的洛克故居。蛛网密布的大门是一块开裂的 木门板，除了楹联“谁仁谁暴终须问，雪山作证后人评”外，门口的墙上还贴着一张小纸，“若人不在，请拨打 152********”。20多分钟后，戴蓝色鸭舌帽穿灰色旧夹克和绿色旧军裤的看门老人从远处走来，“客人不多，上个星期来过两个外国人，等了一个礼 拜，才等得你们。 ”他喃喃着操着“丽普”话，为等来的贵客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