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角水乡艺活

10 年前的朱家角，即使周末，摩肩接踵的人流也会在四五点钟准时散去，不过下午五六点钟，小镇就已行人稀少……更谈不上什么夜生活。

光阴

10年前的2002年底，以前的浦东画家村结束之后，住在画家村的一班艺术家需要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另觅一块落脚的地方，有一部分人就选择了朱家角。当时搬来这里的有宁佐弘、艾应栩、琨布雷、朱神刚、朱永红、周云侠、胡杰等人，他们在井亭街的尽头租下一片老厂房，几个人分隔一下空间，就有了各自的大工作室。经济条件好的人，会在古镇里另租一间房居住，而经济条件差的，就以工作室为家了。

10年前的朱家角，只有周末和节假日白天热闹。即使周末，摩肩接踵的人流也会在四五点钟准时散去，不过下午五六点钟，小镇就已行人稀少，到了七八点钟，走在路上就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更谈不上什么夜生活。男艺术家们最喜欢的是周末，那一天他们就坐在放生桥上看城里来的各色美女，搭讪找乐子。琨布雷是厨神，他如果不画画，就一定在给大家做饭。入夜时分，我们坐在古镇边缘的大仓库里，抽着大前门香烟，喝着散装的便宜啤酒，吃着琨布雷烧的饭菜，虚无飘渺地谈虚无飘渺的艺术。我从市区来时总带着帐篷和睡袋，聊到半夜，就在仓库的院子里扎营。朱家角闲适又充满市井气的生活方式影响着这些艺术家。有一个清晨，我在那些羊肠小道上闲逛，余光瞥见沿街的小屋里，一个男人坐在小板凳上，一脚踩在门槛外，一脚在门槛里，正对着一塑料盆早上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小鱼开膛破肚。我正在心中暗自感慨小镇男人的家常生活时，那个男人一抬头，居然是艺术家周云侠。到了中午时分，大侠的一脸盆油炸小鱼就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

更多的，是这些艺术家在一点点影响朱家角。如果将朱家角这10年来所发生的剧烈变化归因于几个人的影响，未免显得太主观。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每一条变化线索的起点上，你总能依稀寻得这些艺术家们的影子。宁佐弘在上海的艺术圈里有很深的人脉，搬到朱家角不久之后，他在周末的日常工作之一就变成了接待市区来的艺术家逛街吃饭。这看起来只是一种私人交往，但总体上，又确实增加了艺术界对朱家角这个地方的认同。从2004年左右开始，在一些嗅觉敏锐的媒体那里，朱家角就开始被定义为上海一个新的艺术家聚落。而所有这些叙述中，无一例外地是以这群艺术家为例证的。几个艺术家能给朱家角带来一些文艺气息，但要说整个古镇有了文艺范儿，靠的却是有文艺气的商业。朱家角的文艺范儿，不能不提的就是王思颖，一个很文艺的上海姑娘。我现在还记得，2005年有一次去朱家角，朱神刚笑出一脸兴高采烈的褶子，跟我说：“走，带你去逛酒吧，咱朱家角现在有夜生活了！”那就是王思颖开的游民咖啡。在那之后，她又开了两家民宿，名字叫窝1和窝2。

现在的游民虽已转手，王思颖也已退居上海，但是她在朱家角这10年的历史中是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再之后，有了水乡音乐节，从2007的第一届水乡音乐节开始到今年，已是第7届，而且已成为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节中节。举办水乡音乐节的正午文化公司，同样也在朱家角这10年发展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负责朱家角古镇整体开发运营的是上海朱家角投资有限公司——人们总是带着戏谑的心态将之简称为朱投（如今已升级为淀山湖投资有限公司），这是一家具有浓厚政府背景的公司，他们通过购买和置换等方式，从古镇和周边收购了大概3万平米的建筑，其中古镇里的民宅有百余栋。经过统一整修之后，再重新出租。而负责出租的就是正午文化。除了引进文化名流之外，还要将更多能安心在朱家角生活的年轻人引入，这是正午当时确立的招租方案。

2009年开始后的几年里，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充满文艺范儿的朱家角开始迅速成形。除了张军的课植园实景版牡丹亭和谭盾的水乐堂，除了银杏广场边新建的朱家角人文艺术馆，现在遍及西井街、西湖街、漕港街的那些酒吧、咖啡馆、小商店、民宿，大部分都是2009年之后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起来的。最早来朱家角定居的那些艺术家们，有的离开上海回了故乡，朱神刚在朱家角彻底定居，开了几家商店，也开了咖啡馆，而他自己成了克里须那穆提的信徒。宁佐弘、周云侠都一度离开现在又回来定居。还有一些新艺术家来到这里，潘海、杨戈，还有黄小扣和她的英国丈夫Ash。2010年，我再去朱家角时，这个地方已翻天覆地地变化了，一家家腔调十足的酒吧和咖啡馆，从过去没有地方可以消磨夜色，突然间变成不知道应该去哪一家消磨。甚至隔两个星期再去，就会看到新酒吧出现。最近两年，这种变化最集中出现在西湖街和漕港街上。从追溯历史的角度来说，说到这里再无话可话，因为接下来，就是你今天去朱家角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