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迷城——西贡 你好 再见

我在越南旅行最拉风的经历，莫过于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穿过整个城市。不要忙着说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要知道我的司机，她是越南艺术界颇有名望的新星，她随便一件小幅作品，收藏家们至少肯出3000美金。

她的摩托车算不上崭新，但收拾得十分得体，很配她从容的样子，虽然她和大多数骑摩托车的摩登女郎一样蒙着面纱，异常明媚深邃的眼睛被巨大的墨镜遮住，手臂上也搭着袖纱，我却总觉得别人能从她海藻般的长发与谦和却骄傲的体态中认出她来。

我超大摆的花裙在湿度极大、热浪翻滚的风里划着肆意的弧线，后来旁人告诉我这样其实很危险，容易卷进摩托车轮不说，也容易挂在那些货车拉着的乱七八糟的货物上。不过，我想我为我俩赢得回头率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她是个对中国充满好奇和向往的女子，和她同为艺术家的丈夫居住在西贡郊外，她天才的丈夫除了画画，设计制作家具，还用越南著名古建独柱寺的手法，在自家院内建了座亭子。他们迷恋书法，我们盘坐在她丈夫设计的长案前，她们小学生般让我给他们念词源，——不过他们不懂中文，我们英文的交流也要通过互相猜测才能懂得。

遇见他们并不全是奇迹。是否有时候，你来到一个被旁人说了千百遍的目的地，有种来自心底的疑问，我究竟是在经历属于自己的陌生和美好，还是在证实别人的成见？

我当然在越南街头看到咆哮追逐着的粗野摩托车，碰见过做生意不本份的小贩，在河内美术学院里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毛主席立像——如果看了这些我就转身而去，我的越南只需用乏味二字就能解读。

那本在河内文庙纪念品商店里的画册，叫做《地狱里的十王殿》，我从它寻根溯源找到河内最出名的画廊，再由各位有心推广越南艺术的行家们推荐，辗转认识了当代越南艺术圈内颇有影响力的年轻人，有幸了解他们的生活和创作——他们有的家学深厚，有的半路出家，有的还在模仿西式的概念和章法，也有的已开辟了一座自己的花园，——还有人疯了。

准备告别西贡那几夜，我也过得特别跌宕，那个看身形不过20出头，看面容30开外，听故事历尽半世纪沧桑的设计师，原答应我请她御用的模特穿她的服装让我们拍照。在我精确到分的时间表里，我预留了长长的空白，但是这位由着洋流飘去海外的当年富家小姐却怎么都联络不上。邮件，电话，直接去店里，各种猜测和腹黑也不能帮我找到她。那个有座大宅，嫁了澳大利亚工程师的她，在西贡最繁华的街上开了那么大一片店面的她，那个说起过去淡淡一笑，带着街头风格却又优雅的她消失了一样。回家的夜机已在前往西贡的路上时，我接到了她的电话，“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到 ？”她的语音里有她养的吉娃娃那样的羞怯和速度，也有不同一般的自信和控制力。她的电话，让我相信有些看似无用功的白痴般的努力总会有些你此时此刻不能了解的莫名其妙的意义。见面时，我没时间，也不想问她原因。

远方从不曾承诺真相与幸福，每个旅行者身在其中各得其所。也许旅行的意义就是为了与那些可能永不再见的人与地，说一句你好，真诚地了解TA，然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