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寒冷的午后，冷雨戚戚。天色已暗。街上阒无一人。石子路很光滑。有个人似在跟踪我。突然，斯德哥尔摩——阳光明媚的夏日、星光灿烂的冬夜、平静的港 口，和美丽的金发女郎——又重新成为令人胆寒的隐秘所在。“适合谋杀的日子，”我们前往Mellqvist Kaffebar时，有个游客这么说。

“是 啊，”他们彼此窃窃私语，这就是斯蒂格·拉尔森构思其千禧年三部曲的那家咖啡馆。别管巴黎那家海明威的花神咖啡馆，或奥斯陆的那家Grand咖啡馆，那儿 有把椅子被做了记号，被保留起来，而是来看看这家名叫Dr. Ibsen的咖啡馆，它是欧洲最新的文化圣殿，坐落于斯德哥尔摩波希米亚的Södermalm。跟着市博物馆的导游，游客们接下来去了当地的7- Eleven便利店，拉尔森的女主人公莎兰德就在此买披萨。我们瞅着冰柜里的几包披萨，像盯着都灵的耶稣裹尸布。

好像斯德哥尔摩满大街都是 犯罪小说家，而且许多人都充分利用了该城的地貌：Arnaldur Indriðason《坟墓的秘密》里天生幽闭的雷克雅未克；Jo Nesbø《雪人》里冰冷的奥斯陆及其周边的乡村环境；Peter Høeg那本出色的《冰雪谜案》里雪冻冰封的哥本哈根。但恰是由于拉尔森现象（至今销量已达6000万册），我才来到了瑞典，这儿才是犯罪小说的原点。

你 对瑞典了解多少？ABBA乐队？宜家家居？网球明星比约·博格和博格曼，英格丽·褒曼和英格玛·伯格曼？如今，犯罪小说已取代组合式家具成为大宗出口品。 瑞典政府发行了拉尔森和亨宁·曼凯尔的邮票，后者也是畅销犯罪小说家。国外编辑乐此不疲地来到这个国家，搜寻今后的热销作品。更别提像我这样的犯罪小说家 了，我很想搞清楚为什么这些小说能像瑞典烤饼那样卖得这么火。也许我得把名字改成纳德森才对，不过就眼下来说，我是来看犯罪现场的，我得去瑞典首都斯德哥 尔摩，再前往南部乡村地区。对游客而言，斯德哥尔摩很吸引人，尤其在阳光闪烁的日子，无论是夏日还是冬日。该城坐落于波罗的海和Mälaren湖的交叉区 域，三分之二面积皆为湖水和草地，约180万人口。中心的港口船帆林立，会带你畅游群岛，还有那些小岛和荒芜的沙滩。

瑞典犯罪小说家所唤起 的那个世界，谋杀、腐败、强奸，起先犹如一场发烧之梦。其中一些小说里的极端暴力行为是否能让人宣泄荡涤呢？是否算是套着现代服装的希腊戏剧？血腥的神秘 故事是否与无法救赎的往昔、与无法根除的政治谋杀和间谍行为有所关联呢？是否法西斯主义总是在沉渣泛起？

然后，还有阶级、种族、性别之类问题，在这个有名的平等国度里，虽常常被隐藏得干干净净，但总会沸腾起来；要不然就是新的热钱进入，与福利国家的古老真理产生了冲突。对有些人来说，移民、从文化相异之地来的有色人种的存在，像是在入侵。

照作家Arne Dahl（《神秘》[Misterioso]是其斯德哥尔摩系列侦探小说中的第一部）的说法，罪责在于地貌。“你完全可以说城郊有‘贫民区’，住着新来的移民，其中没多少人能进入市区生活，”他说。“因为斯德哥尔摩由岛屿组成，进出都有天然屏障。”

还有天气。无尽的冬夜确实能把人逼疯。许多瑞典犯罪小说都设在整个世界冰天雪地的氛围中，待冰层破裂，可怕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我很喜欢冬日的那些神秘故事，我最新的小说《血细胞计数》（Blood Count）就是设在大雪弥漫的哈莱姆。我的大多数作品都发生在纽约，那儿的背景很不休闲，这就是它的一个主要特色。对拉尔森而言，地理确实是宿命——他书里的地理特征都带着道德符码。

在拉尔森的土地上，好人都住在Södermalm，在构成斯德哥尔摩的14座岛屿中，这是其中一座。Söder照很多人的说法，以前就是指工人阶级；如今，那儿的老仓库都已改建成咖啡馆和精品店。

这 儿有Mikael Paulsgaten（《龙纹身的女孩》里的男主人公），他是个很有闯劲的记者，也是拉尔森的另一个自我；去Kvarnen餐厅用餐的有莎兰德，这个勇敢 无畏的朋克女侦探能黑入任何一台计算机，能往任何一个男人的脑袋上砍斧子。有良知的侦探Jan Bublanski常去Adat Israel，那是St.Paulsgatan的一座古老的犹太会堂。在David Fincher新拍的《龙纹身的女孩》里，丹尼尔·克雷格扮演Blomkvist，影片就是在Söder拍摄的。贪婪的有钱人都住在东边。

“ ‘真正的’上层社会都住在Östermalm，或像Djursholm之类的郊区，”瑞典最受欢迎的年轻犯罪小说家JensLapidus说，此时我们坐 在Södermalm的CaféRival里喝着啤酒。“他们都会诧异地看着我，心里琢磨着我，因为我有点黑，我就是从伊拉克过来的。”

37 岁的Lapidus是第三代斯德哥尔摩人，常为涉及移民问题的官司当辩护律师。他对这座城市的地貌了如指掌。他的第一本英语小说《快钱》 （EasyMoney）今年初在美国出版。小说将斯德哥尔摩郊区的移民社区同另一端的富家子女结合起来描写，里面充斥着性、酒精和可卡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