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入泰北

大象叫时，我正巧醒来。推开阳台的门，扑面而来的绿意。远山间云雾缭绕，稍近层林叠嶂，不远处是大片大片草地，两个灰色小点正在草地上缓慢地移动，不时仰头发出穿透力极强的嘹亮叫声，对，就是它们在叫唤，一大一小两头大象。

我突然意识到，此刻正身处金三角，在安纳塔拉水疗度假村，眼前这层次分明的风景分属三个不同的国度，泰国、缅甸与老挝，国界隐藏在这一片绿意之中，任谁都难以分辨。我抬头看了看天，老天阴沉得像是刚发过火还没平息，幸好，没有下雨。

没想到我人生的第一头坐骑会是大象

它就在我跟前，庞然大物，悠闲地用鼻子拔起一大片草塞进嘴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它边吃，边眯着睫毛长长的小眼睛看着我，我不甘示弱，瞪着眼珠看着它，我们就这么互相打量着对方。上吧，有人拍拍我肩膀，示意我爬上大象。每头大象坐两人，女士优先，男士殿后，前面的女生已经在众人的帮助下艰难翻身上了大象，正缓缓前挪，坐到脖子处，她身体僵硬，手一刻不停地发抖，小心翼翼地搭在大象头上，轻轻地，彷佛上写着“易碎，小心轻放”。

大象没有缰绳，背上也没有鞍，没有椅子，除了又黑又粗又硬的鬃毛之外，一无所有，鬃毛扎得我生疼，虽然一早就穿上了酒店提供的由泰国土帆布制成的专门骑象裤，聊胜于无。不过，当大象开始行走，登梯，爬坡，穿行在树林与草丛间时，一切都不同了。你需要不断保持平衡，伏贴在大象背上，人象一体，同时，维持高空作业状态，不停地灵活躲避以往高不可攀的树枝，我稍不留神，就一头扎进了一丛树枝中，出来时，肩膀上多了一位乘客，一条淡绿色的毛虫，看见我注意到它，腼腆地立起脑袋和我打了个招呼。我搭在象背上的手，能清楚感受得到它移动时迈开腿的动作，皮肤透着温热，大概人与动物的情感，就是从这种肌肤相亲而来。

角色扮演与本色演出是大象表演生涯的两条戏路

告别了伐木时代与战争年代的今天，泰国的大象其实与面对经济危机的人类一样，面临着严重的就业难题。“泰国街头，包括曼谷，经常有很多流浪的大象与驯象师，大象靠卖艺乞讨活着，驯象师靠大象活着，一头大象一个驯象师，就这样互相养活，大象赚的每分钱，驯象师都要先去买食物给大象吃，大象吃饱了，才轮到驯象师，”林先生说起驯象师总是抱有很深的同情。他是泰北云南移民的第二代，黑瘦，长得倒是更像泰国南部的人。

“所以，看见驯象师，永远记得给小费。”湄沙是泰国最大的大象训练学校，这里非常适合猎奇者与图新鲜的人，因为大象会踢足球，会画画，会跳舞，会撒娇……，大象变成了表演者，需要不停地学习新的技能以取悦游客。“学校的大象，已经学会了画更复杂的画，完全达到印象派标准了，不再像之前，只能走抽象派路线，大象画的画可以现场购买，一般是3,000泰铢左右，”林先生说。

金三角安纳塔拉的大象营则属于酒店一部分，根据传统的驯象师村庄式样所建，目前收留驯养了大约25头大象，一定程度上，它们是自由的。它们能在原始环境中晃荡，在泥地里打滚，在河水里嬉耍，偶尔接客、卖艺。我在吃早餐时，就远远看见它们各自在河边草地上吃早餐，优哉游哉，身边没有驯象师，任意放养着。这得益于泰国皇室的支持，酒店与金三角亚洲象基金会合作，进行街头救助，拯救遭受虐待与体弱的大象，为大象和它们的整个驯象师家庭提供就业。另外，住店客人也可以出资捐助大象。

我们在大象营学会了驱使大象前行，左右转的简单技巧之后，就可以骑着大象走回酒店。回酒店的方式有很多种，骑着大象回，我是第一次。一路上大象不时急停，任你如何命令也无动于衷，只听见后边队伍的人在窃笑，因为大象正出恭，量很惊人，别小看象屎，除了生产纸张循环利用之外，还深埋着价格不菲的非著名咖啡——象屎咖啡。

大象营边的凉棚里就晒着这些毫不起眼的小黑豆，我们骑着大象路过时，几乎都没注意，有人问起安纳塔拉的Tommy，他才兴奋地告诉我们说，金三角安纳塔拉生产出售专门的象屎咖啡，味道一流，销售的8%会赠送给金三角亚洲象基地，回报给大象。味道一流？我看了看地上那一坨硕大无朋可能足够一家屎壳郎过完无比辉煌的一生的大象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