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双城记

如果说Palm Springs属于坐在Eames式座椅上品尝马提尼酒的社交圈子，高山沙漠地区则与之恰恰相反：这里是孤独思考者的波西米亚。艺术家、设计师及建筑师尽可以让他们的想象力在这里天马行空。一如当地景色，不着边际，一望无垠。如同Palm Springs一样，高山沙漠地区也有一条主干道——位于低洼沙漠地区数千英尺之上的62号高速公路。这里没有蝴蝶屋顶的建筑，但到处可见凌乱的民间艺术设施、西部餐厅以及棚屋。Palm Springs诱惑你的感官，而高山沙漠歌颂自然，激荡你的灵魂。但同样，它也处于重新创造的阵痛之中。在处于Palm Springs与高山沙漠之间的Desert Hot Springs地带，现代主义建筑师John Lautner的早期经典建筑已重现昔日风采。

这座建筑始建于1947年，当初的设想是作为计划社区的原型，包括4间公寓和夺人眼球的私人花园露台。我曾在此待过一周，本想专心写作，注意力却总被奇妙的室内外设计吸引。在Palm Springs，由Lautner设计的Chemosphere住宅被Bob Hope戏称为火星人的降落场。Launter是太空时代咖啡店风格Googie建筑的早期实践者。这栋经典之作现已改建为Hotel Lautner酒店，现代奢华应有尽有，包括新近加设的水疗池和室外淋浴室，是Lautner少数对公众开放的建筑之一。

继续向北前行， 便能发现足以与Palm Springs的战后建筑以及Lautner的沙漠梦幻之家相媲美的高山沙漠新建筑。曾立契出让给开垦者的荒芜土地如今仍以菲薄的价格出售。现在，一小群设计师及梦想家正开创建筑先河，用秸秆包、锈迹斑斑的钢铁、集装箱以及周边的农业建筑材料进行创作。

Palm Springs是拥抱未来主义设计的当代范例。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建筑师Robert Stone设计的两座建筑：全黑的碉堡式建筑Rosa Muerta和Acido Dorado。后者如金光闪耀的世外桃源，在Joshua Tree小镇的沙漠地貌中脱颖而出。身为21世纪的建筑师，Stone将这些沙漠中的作品出租给感兴趣的人士，即对建筑而非对派对感兴趣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Acido Dorado不过是一座怪异的房子，但对于能理解它的小部分人而言，这里堪称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他们愿意游览的地方，”Stone说，“只有非常非常少的地方能够真正达成当前的建筑对话，做出点贡献。”除了大胆创新的新式建筑，高山沙漠还是一个到处可见工作室和艺廊的精巧艺术中心。高山沙漠不比Palm Springs高调炫目，甚至初次游览还不能对它的魅力有所体会。绕行62号高速公路是领会这个地区独特风情（虽然一路沙尘飞扬，考验汽车性能）的必行之旅，你会获得更多不同寻常的体验。在Noah Purifoy的“装置雕塑室外沙漠艺术馆”这个乍看之下仿佛垃圾场的地方，充满了独一无二的原创性和对社会的尖锐讽刺，令我惊叹不已。Purifoy是受达达主义艺术家杜尚影响的Watts Towers艺术中心的创始人之一，他将现代生活的各种废弃物组装成各种装置，营造出一种特别情境：由老旧的立式吸尘器组成的火车、顶着自行车的棚屋、看似不符合重力规则的马桶及保龄球雕塑塔等。从一座座雕塑前走过，能够深刻体验废物回收的艺术。

“沙漠是自给自足的地方，可运用你拥有的，或能找到的，而不是买来的东西，”艺术家Dennis Blevins说，这位Purifoy的仰慕者在Route 62古董市场出售生锈的和平徽标。小店由他的妻子Dawn一手打理。我与他们在电影制片人Paul Goff和替身演员兼协调员Tony Angelotti的家中相遇。Paul和Tony别出心裁，为当地游览提供导游服务。Pioneertown小镇原是西部影视小村庄，1946年由牛仔电影明星们建立。在小镇北部，Goff和Angelotti经营Destination Pipes Canyon旅行社，指导游客前往高山沙漠地区供出租的现代风格休闲场所，探访艺术家工作室，并欣赏高山岩石雕刻。

Goff和Angelotti邀请我参加在他们家举行的野炊。著名的布鲁斯乐手Eric Burdon也在场，比我书里的猫王酷多了。他是1960年代British Invasion团体The Aminals乐团的主唱。Palm Springs拥有灯光昏暗的豪华晚餐俱乐部，但在高山沙漠，非正式晚餐派对才是当地精神的一部分——只有觥筹交错，不见巧言令色。酒意渐酣，谈话的内容也转向名为“拯救我们的沙漠”的民间组织话题：如何保护Palm Springs外高速公路旁的风车。“绝不能拆，”Goff说，“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事我不可能放任不管。”对高山沙漠的居民而言，Palm Springs是大城市：距离不远，旅游尚可，但绝不是理想的居住地。

晚餐简单却不失美味，比起过于讲究的Palm Springs餐厅的食物要可口得多，风味独特，别具一格。Sam's Pizza是Joshua Tree小镇唯一提供印第安食品的餐厅；Pioneertown小镇的Pappy & Harriet's Pioneertown Palace制作的番椒烤肉可与得克萨斯顶级餐厅相媲美；我很快便成为Natural Sisters Café的常客，那里新鲜且有嚼劲的Granola燕麦卷和一款名为Rock Climbers Revenge的香蕉、红枣和腰果奶昔格外令人垂涎。这就是高山沙漠坚持的不矫揉造作的精神。

拥有新世纪风情的Sacred Sands是有2间套房的小旅馆，由Steve Pratt及Scott Cutler用秸秆包和生锈起皱的金属建造而成。旅馆外表粗糙，里面的2间房间却舒适怡人：深色墙壁闪闪发光，床上铺着平整的亚麻床单，屋内布置着用废弃金属和摩洛哥吊灯做成的照明设备，还有一盏根瘤木制灯具。这里没有电视机，连主人的房间里也没有。“这是一个远离静电干扰，回归自然与自我的场所，”Pratt说。这也正是我在游览了一天的Palm Springs名人馆、从The Modern Tour回来后所做的事。我跨出房间的法式落地玻璃门，发现了按摩浴缸，室外床和装满新鲜柠檬汽水的电冰箱。伴着客房外铁栅栏在风中的声响，我坠入了黄昏暮后的小憩状态之中。这是高山沙漠的精华，是通往顿悟必经的闲适时刻。在这里，有一种频率，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低声浅吟，飘忽微渺，不像Palm Springs的高调嗡鸣那般易于捉摸。当我沿着Mane Street大街，前往Pioneertown小镇的路上，我的脑海里都是高山沙漠带来的震颤。在道路的尽头，一个俏皮的止步标志完美地展现出一高一低两座沙漠的欢迎精神和深奥含义。标示很简单：这是你的决定。我决定再多停留一晚，遥望星辰，享受巨大而空旷的宁静。毕竟，当我需要热闹的时候，像Palm Springs这样的喧嚣之地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