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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奥德赛

文: 编译/汤莹莹  | 图:Andrea Wyner
结果,我们没到伊萨卡(Ithaca),没能如邮轮的宣传册所应承的,追随“奥德修斯的航程”。伊萨卡(现代希腊语拼作ITHÁKI),这个文学作品中最著名的目的地,这座荷马歌颂的岩石丛生的小岛,这个奥德修斯几经周折重返的美好家园。

我 们看了很多他看到的地方:特洛伊,他在这里结束战争,开始漂泊;马耳他,他在这里被女神卡里普索困了七年;西西里岛,他的水手们在这里被女海妖斯库拉吃 掉;那不勒斯海岸,古人认为这里靠近通往地狱的入口。但还是没到伊萨卡。对传说中的英雄而言,那座岛是终极的冒险;对我们来说,只是现代政治不肯提供方 便,一场罢工迫使我们连夜疯狂赶往雅典搭乘回家的航班。

不过我们一点也不失望,我们是指参加“奥德修斯之旅:沿古地中海追溯奥德修斯”的 人,这是一家小型邮轮公司Travel Dynamics International举办的以历史和文学为主题的其中一项旅游项目。毕竟,《奥德赛》开篇就描述奥德修斯跟我们一样好奇,他是第一个旅行者,无论传 说也好、有记载的历史也好,他都是第一个外出旅行的人,因为他觉得世界很有趣,正如诗中所述,他想“了解别人的想法,看看繁华的城市”。我们也一样;这段 短暂的时间里,我们感觉有点像这位英雄,一共航行了10天,每一天都是他未返回家园之前度过的一年。

我参加这趟邮轮之旅,主要是为了父亲。 作为古典学者,我读过、教过《奥德赛》很多次,以前也去过其中很多地方,但父亲没有。现在他八十多岁,是退休的科研人员。我一直认为,比起文学,他更适合 同数字打交道。但他好几年前就决定要读一读希腊古典文学,了解一下我花很多工作时间阅读和撰写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在研究自己的荷马。他甚至来听我的《奥 德赛》课程,用不屑一顾的评价活跃了课堂气氛:“英雄?奥德修斯背叛了妻子,撒了那么多谎,怎么会是英雄?!”当我看到“奥德修斯之旅”的广告后,觉得这 是个好机会,是让他看到地中海东部风景、天气和风情的完美方式。自从荷马写了颂歌,这一切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我想让他享受的不仅仅 是一次愉快的假期。大约十年前,我做过Travel Dynamics的爱琴海东部邮轮线路的客座讲师,这份工作在知识方面的严素程度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首先,这种游览经常是为挖掘历史遗迹的考古学家准备 的,普通游客没有这种优待。我们乘坐有57间套房的私密的Corinthian二号,每天去游览特洛伊、皮洛斯岛、马耳他和西西里的遗迹,邮轮还请来了古 遗学者和考古学家,在船上开设全天讲座,通常一天两场。

居然还有回家作业。上船前收到的一大堆东西里就有一份书单,建议阅读六部“必读”书 目。《奥德赛》当然包括在内,还有亨利·米勒的《玛洛西的大石像》(Colossus of Maroussi),以及Moses Finley的经典作品《奥德修斯的世界》(The World of Odysseus),另有15部“推荐”书目。我们从雅典启航驶向第一站,土耳其西北部的Çanakkale,特洛伊就在这儿。没多久,良好的生活节奏便 自然形成,早晨下船游览,中午回船尾的上层甲板享用悠闲的午餐,然后再听一两堂讲座。之后就是鸡尾酒和晚饭。这像一套内容丰富的研究生课程——充实,但也 严格。

我不太清楚这支80人左右的乘客队伍到底有多热衷此趟旅行,直到一天中午吃自助餐时,我转身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我旁边,大约10岁, 表情严肃,我记得见过他,他们家好像是三代人一起出游。我开玩笑问他如何看待我们“必读”书目之一的Robert Fagles的《奥德赛》译本。他酷酷地看了我一眼。“很好,但荷马还是需要编辑把关,”这个叫Robert的男孩答

道。当时我都不敢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做功课。

不 用问,特洛伊是我们游览的起点,《伊利亚特》的故事在这座城市结束,奥德修斯回家的历险之路由此开始。希腊人并未给这座神话故事中发生伟大战争的城市起名 特洛伊,而是管它叫伊利昂,该词由古希腊语Wilusa演变而来。伊利亚特的意思就是“关于伊利昂的歌”。荷马说这座城市“风大”,如今还是这样。我们到 的那天,虽然夏日热浪袭人,但微风不断。风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吹来,吹得带刺的茛苕朝你不怀好意地摆动叶子,吹得一簇簇野花点着沉甸甸的头。码头上站着为电 影《特洛伊》建造的巨大木马,走过码头后,就会发现这里很大,道路迂回,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墙:其实这儿以前是九个连成一片的聚居地,堆砌起来的巨大石块 似绵延不绝,石缝里长出小黄花。带领我们参观的Brian Rose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考古学家,超级孩子气,他是邮轮领队之一,1988年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他向我们这群看得入迷、讨论激烈的船友们解释道,城墙 的弯曲设计对抵御入侵者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看来,它们也成功地将游客挡在了门外:特洛伊一点也不如我们之后拜访的庞培那么拥挤。

Rose专 门研究特洛伊之后的青铜器时代历史,他告诉我们这个地方在古时候就是主要的旅游景点;发思古之幽情是时人从波斯国王薛西斯的时代(公元前480 年)便开始做的事情。亚历山大大帝在征服亚洲的途中到访过,就寝时枕头下还会放一本《伊利亚特》。念及此,再加上低语不停的微风,便觉得这儿有好多鬼魂出 没。肯定是一些不安分的鬼魂:从Çanakkale穿过海峡就是Gallipoli。我们一开始沿海峡航行时,Gallipoli在左边,那里立着悼念一 战中身亡的澳新军团士兵的纪念碑,特洛伊在右边,我爸爸(比起《奥德赛》,他总是更加亲睐《伊利亚特》)摇摇头说:“2500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故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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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恶劣的天气迫使我们只能在基克拉泽斯群岛(Cyclades)的Syros逛一整天,Syros是基克拉泽斯州的首府,现在它回到了明信 片上的样子,白色小屋就像刚刚洗净叠齐的衣服一样清新,港口的桅杆高高挺拔。享用美食之后,我们在皮洛斯下船。皮洛斯是伯罗奔尼撒半岛最南面的地区之一, 是荷马笔下的涅斯托尔国王的领地。涅斯托尔在《伊利亚特》里已经年事甚高,到了《奥德赛》俨然成了古人,这位英雄喜欢告诉年轻勇士,在他的年代,英雄们如 何更勇猛、更强壮。

皮洛斯距Kalamata不远:来到著名的涅斯托尔宫殿的遗址,银绿的橄榄叶让整幅美景熠熠发光。宫殿是迈锡尼时期建 筑,现在只剩一些到大腿高度的基石,以及个别立柱根部,可以让你了解建筑曾经的模样。但偶尔会有某些特别的东西映入眼帘,立即将你带入荷马的世界。正是在 这儿,我们宫殿一头看到了雕刻精美、几乎完好无缺的浴缸,上面饰有波浪形的大螺纹图案。

这个固定于地面的家具能保存至今,真是不可思议。我 们一行人围在它周围,频频点头。我们记得有一幕是说奥德修斯的儿子去涅斯托尔宫殿打听常年离家的父亲的消息,后来在宫殿里洗了个澡。同行的一个人还提到了 《奥德赛》中另外一个出现浴缸的场景:奥德修斯伪装成肮脏的乞丐回到自己的宫殿,年长的女奴替他洗澡时认出了他,因为他腿上的一块疤出卖了他,这块疤就像 《奥德赛》里的所有东西,都有背后的故事。显然,大家都做了功课,并乐在其中。

皮洛斯是类似的航行中都会遇到的典型目的地,每到一处,都有 讲不完的历史;我们一直渴望揭开这些后荷马时代的面纱。例如,皮洛斯附近的Methoni堡垒,要比涅斯托尔宫殿更恢弘壮观,是中世纪威尼斯人占据希腊大 部分国土时留下的证据:高大的石墙上刻有各种狮子图案。我注意到那孩子和祖父母在散步,身旁是银灰色的艾属植物,在残破的拱门间肆意丛生,绽放黄色的花 朵。

有时候,古迹并不会让你感受到古老的时代,只是无尽的时间本身。离涅斯托尔宫殿不远的地方有座迈锡尼文明的“蜂窝”墓地。烈日当头,我 们很多人其实都是跑着来到这个黑洞,它的底部的确很像巨大的圆顶蜂窝。可是一到里面,脖子后面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阴冷的死寂告诉你30个世纪的死亡会是 什么感觉。谢天谢地,总算从洞里出来了,空气里还透着红醋栗的香气。它们随意地生长在墓地周围。

其实,我一直暗暗担心,这些古迹的深远意义 和背后悠久的历史,不时会把我们的注意力从荷马史诗上带走——不过我想,这种分心也是非常奥德修斯式的。妨碍他回家的最关键因素便是他沿途遇见的各种愉 快、有趣和美丽的东西:引人入胜的新鲜文化、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情意绵绵的女神。位于Gozo的一个能引发幽闭恐惧症的小洞穴被视为卡里普索居住的山 洞,至少从欧洲贵族子弟游历欧洲大陆的年代起,当地导游就是这么对容易上当的北欧人说的。“看上去有点假,”我爸爸说,一边紧张地盯着凹凸不平的狭窄台 阶。山洞无疑很美,然而要说有多少壮观,就没法跟不远处那些巨石阵似的新石器时代的庞大神殿相提并论了。“我知道我们不是冲这个来的,”一位衣着时髦的加 州女商人转身对我说,“但是就我看,整趟旅行已经值了。”一路上她对体弱但好动的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成了一船人中最受欢迎的角色。我们仔细研究了一些 19世纪的涂鸦,画在真人大小的石头上,有些模糊不清。

一天早上,我们又去户外的后甲板上享用丰盛的早餐。咖啡杯在地中海的阳光下闪烁白 光,蓝色帆布雨篷遮着柚木桌。我和父亲与加州的一对夫妇聊上了。就像《奥德赛》里那么多不可能的巧合那样,丈夫竟然是我爸曾经服务大半辈子的公司CEO。 “这是船上目前为止最有意思的聊天,”他说。每天晚餐后,一群人(包括那位加州女子,她已经送爸爸去睡觉了)都会去酒吧喝点东西。我父亲高度赞同钢琴师对 格什温、罗杰斯和哈特的偏爱;某些晚上,邮轮经理Elena Myasoedova和Rose会即兴上演民乐,愉快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深夜。有天晚上,当钢琴师演奏起Cole Porter的作品时,Rose告诉我们他以前给在伊拉克打仗的美国陆军做过培训,教他们识别非常重要的历史遗迹,尽量不要影响到它们。“假如你看见一座 外形柔和的土墩,那就是古迹——伊拉克南部没有天然的小山。”

经过几天漂流,到达了西西里海岸,锥形的埃特纳山在远处朦朦胧胧,仿佛日本版 画上的图案,对称、飘逸。这片海岸在神话里,是把奥德修斯和船员们吓坏的食人的巨人居住的地方,那儿有严格对称的多利克式神庙Segesta,在荷马完成 史诗后三个世纪开始建造,至今一直伫立在小山顶上,历经2500年战乱、破坏和重建之后,静静地述说着井然的秩序与平静生活的意义。这一点在轮船停靠 Erice附近海岸的那一站,我尤为感受得到。

荷马深知,长途旅行中的危险,就是你有可能会被偶然出现的快乐扰乱意志,把你的目的地和目的 抛诸脑后,就像故事中吃了忘忧果的人那样。参观完Segesta的那天下午,我在邮轮的图书馆遇到了年轻的朋友Robert,分了一些在岸上买的甜点给 他。他吃得津津有味,我忍不住看了看他在iPad上写的关于奥德修斯的话:“他犯了许多愚蠢的错误,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其实,你是否紧随 奥德修斯的足迹,并不一定重要。毕竟,《奥德赛》讲述了各种故事——关于迷途漂泊多年的奥德修斯的故事,奥德修斯听到的故事,奥德修斯讲述自己大难不死的 故事,我们经常无意识传达出的关于自己的故事:女商人在陪伴父亲时,重新回到小女孩的样子;举家出游地中海的家庭渴望减轻不久前的丧亲之痛,科学工作者与 结束了他为之奉献大半生的公司老总一起愉快地吃早餐。

还有一个故事,就算我写的不是游记,而是小说,我也编不出来。有一天我在晒太阳,注意 到旁边的老者腿上有块疤;他发现我在看他,便笑了。“那块疤是有故事的,”他说;我坐好,仔细听他讲了下去。那块疤就是他上这艘邮轮的原因。他是荷兰人, 在二战末期那个最难熬的冬天,当时只有十几岁的他和其他荷兰人得靠吃郁金香球茎过活。有一次他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地出门去砍木材,但斧头没听使唤,结果砍 到了腿上。连着几个星期,他一直徘徊在死亡边缘。拯救他的是《奥德赛》。家里有个朋友是希腊语教授,每天都来教他一点希腊语,为他诵读充满奇迹和痛楚的荷 马史诗里的篇章,好让他不那么注意身体的疼痛。“我仍然能用希腊语背出某些段落!”他大声说;近70年后,在Corinthian二号的甲板上,他又背诵 了当时学到的《奥德赛》。他逐渐平静下来,说:“我发过誓,死前,我要瞧瞧奥德修斯看过的地方。”

这些就是我们讲述的故事!所以,当船长宣 布科林斯运河(Corinth)因罢工之故封航,没法去伊萨卡,只能从雅典回程的时候,我觉得大伙儿并不真正介意。因为伊萨卡——希腊诗人C. P. Cavafy有首著名的诗歌就以它为题——就像这趟“奇妙旅程”中的瑰宝。如果小岛不幸令人失望的话,至少你依然会因为“一路上的经历而富有。”

Travel Dynamics International;1-800/2575767;traveldynamicsinternational.com;“奥德修斯邮轮之旅”,12日,$7,995/人起。

Daniel Mendelsohn,特约编辑,为获奖作家、评论家和翻译家。他翻译的C. P. Cafavy诗集两卷本今年五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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