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态度和没态度

最近去了一趟台北，发现新开了好几家有意思的店。中山北路的小巷里开了一家“小器”，主打商品是来自日本的生活小物，品牌有柳宗理、野田、松德硝子、SyuRo、仓敷意匠等。选的品项都贴近日常生活，很好下手。另一家是插画家米力在中山北路二条通的巷子里，把六十年的老屋改造成售卖“温暖小事”的梦幻杂货小铺。介绍的日本职人作品均有浓烈的个人风格。老板自己说：这是为了10个好朋友而开的小店。其他还有更贴近日常用具的“时常买”，店里连日常会用到的水桶、门锁、杯子、拉手都看得到，像一家精致化了的“日杂店”。

带我们去逛的朋友，本身也是杂货人。这一对儿三、四年前辞去了高薪职位，在台北安静的民生社区开了家小店。男主人喜欢动手改造旧物，店里贩售不少他用旧水管、机器零件改造的灯具，每一件都独一无二。女主人负责进口商品的输入，他们是最早引进TordBoontje的店家。夫妻俩本不期许店能有怎样的影响力，更多的是两个人可以实验可以玩儿又可以守着的一家店，但每一样东西千真万确是花了心思的。他们的态度是实用范围内的“有趣”、“好玩”，玩着玩着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现在也算得上小店类的成功模版之一了。

每次到台北，边逛边聊，已是例行项目。“最近真是小店爆发”，女主人说。她喜欢用“有态度的和没态度的”来区别这些店。这个标准很有趣，有态度的店不一定人气高，没态度的店，却有可能生意兴隆。在资讯发达的地方，光靠浏览杂志或上网便可获得大量讯息，只需找到这些讯息落地的地方，便可以买到需要的东西，这是较容易满足的需求。有时诚品、或大型的百货公司就扮演这种角色。但小店存在的意义，除了买物卖物，还在贩卖主人的观点和态度，如果在完成交易的同时，还能与主人聊天，交换观点，倘若碰巧特别投契，除了是愉快的购物体验，也可能就此变成朋友。

这次还专程去了天母的JAMEI CHEN MAISON，这是知名设计师陈季敏今年夏天开的复合空间。一楼是服装，二楼三楼是简单的咖啡空间。整个设计优美纯粹，细节非常精致。这些年店面也看过不少，有的精致漂亮，却让你不想久留，有的虽然朴素简洁，又失之粗糙。这里是精心计算过的简洁，带些禅意。不仅是照片拍下来的那种好看，细节处的用心，让人一进去就会被某种气氛打动。

与JAMEI CHEN MAISON相隔几百米，是陈季敏个人品牌的办公室。一楼正在举行设计师本人与品牌设计总监的私藏展。展品包括造价不菲的油画（仔细一看是70年代的作品）、马具、到登月宇航员的塑胶玩具、已经停刊的杂志等不一而足……相当具有个人品味。台湾50年代左右的人生逢其时，不少都成为后来各行业的精英，这位常居法国的设计总监也是5字开头。

因为工作关系，一直留心与生活方式相关的店。从巴黎到东京，包括台湾，总觉的一家店卖什么正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几乎所有厉害的店都越来越像一个展览空间，店主更像一个有态度的策展人。比如京都的一家店，老板兴趣坚定，只贩售“素”的东西。所以尽管有木工、纺织、竹编、金属工艺等五花八门的作品，店里仍然统一在素的调子里，也是很鲜明的特点。

贩卖生活器具、家具的店，日本可说是过剩，市场细分到了可怕的地步。加上资讯发达，除非是祖传家业，或自己本身便是创作者，很难拥有什么独家的东西。这种情形下，店主的态度就变得特别重要。对的态度和观点，还能神奇地把司空见惯的土特产变成概念商品，如D&Department的d47项目。

不得不说国内有态度的店不多。因为缺少对的平台，许多创作者只得冒出来自己开店（以我们的经营环境，始终觉得作者还是专心创作比较好），两头兼顾往往心力交瘁。缺少态度还在于，大部分人开店的首要考量还是商业价值，他们忽略的是，商品摆在那儿，还是主人想法的媒介。态度就像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商品语言，同时用这种语言与能够感受到你的人沟通，往往通过物品选择、空间、细节实现。主人开店的出发点是关键。人生经验物化成商品，被人买走、使用，也是一种美好的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