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与不完美的蒙特利尔

无论加拿大人还是魁北克人，都是部分说英语，部分说法语；他们既留恋过往，又对明天充满热切希望。蒙特利尔同样是一座拒绝轻率归类的城市。 文/Adam Sachs、编译/卫武

我朋友Adam Gollner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他的计划——实际上，是一系列计划，更确切地说，完全是大杂烩——既有心潮澎湃的展望，也有暧昧的热情，混在一起，形成了我想了解的蒙特利尔，犹如一幅宏大的马赛克图画。

如果想深入考察这种景观，Gollner绝对是你想找的人。他是作家，写过一本漂亮却怪异的关于食物和痴迷的书，叫《水果猎手》（The Fruit Hunters）。他出生在蒙特利尔，会在电话里花20分钟向你解释某家葡萄牙烤鸡店的历史和来源，还奉送预订和举办野餐的攻略。五分钟后又会回电说另一家法式炸薯条很不错的葡萄牙烤鸡店可去看看。换句话说，他是个理想的向导，不仅因为他知道Rotisserie Portugalia烤肉店厨师在安哥拉独立战争期间学习烤肉的内幕，也由于他对此类故事乐此不疲，更因为他明白不管你知道多少，蒙特利尔与任何一座伟大城市一样，都会拒绝暴露自己的全部。

于是我们第二天计划驾车到处走走，从Little Italy的咖啡店和市集驱车至Villeray and Ville St.-Laurent偏僻的中东区。旧石港和老蒙特利尔风光优美，适合旅行，离开它后，我们想四处逛逛，好弄明白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是如何融合的。“当你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无法深入把握这个地方时，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让你惊喜，”Gollner说，“我觉得你已经接近蒙特利尔的魔力了。”刚好，郊外有家黎巴嫩烤肉店，卖辣牛肉三明治，他认为我不容错过。

现在他要我去“大道”那儿走走，也就是Boulevard St.-Laurent，是蒙特利尔传统的分界线，将市划成东西两侧。穿过残破的犹太区，路经Schwartz’s餐馆，走过时髦酒吧和精品店区，就到了Rue Rachel，街上小古玩店和葡萄牙面包铺鳞次栉比。Rotisserie Portugalia在靠西的街区，有美味法式炸薯条的Romados则位于东边几个街区外。再走就到了Mont-Royal前的公园，那儿是野外午餐享受阳光的绝佳场所。

可有个问题：雪。有次我从纽约飞蒙特利尔，出门时暖洋洋的，晴空无云；可一小时后抵达，却是反常的晚春暴风雪。看来野餐得等候良机。

我乐于将城市想象成各种对话的结合。起初，你会听到许多人互相交谈时层层叠叠的嘈杂声，然后是广泛意义上的对话——建筑和自然、秩序和混乱、都市堡垒及其外部世界。观光客在聆听城市发出的私语和喧哗之声（犹如蜂房的嗡嗡声）后，也会纠缠入这是个什么地方的无尽交流之中。

我将不合时宜的雪视为城市的劝诫，不那么温柔的提醒者：在此不尽是娱乐和游戏。Je me souviens（我记得）是魁北克的箴言，印在所有牌照上。至于魁北克人到底要记住什么，那就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了。这儿有种共享的意识，即对集体记忆中寒冷、遥远的北美北方边缘省份的艰难环境表达尊敬之情。冬日漫长、黑暗而又残酷。温暖的月份里，蒙特利尔人游园、戏水，去户外娱乐，类似瑞典人对春日的崇奉。他们基于同样的理由：寒冬消逝，大地回春，带来生机、清醒和久经禁锢的欢欣。

下榻蒙特利尔的第一晚，我从别致、静谧的Le Petit Hôtel的窗户向外望：老蒙特利尔歪斜的石头街积雪覆盖，宛如风景明信片。正确的景致，错误的季节。我拐过街角，到了逼仄的Rue St.-François-Xavier，钻进Garde Manger酒馆。料想顾客无几，我掀开小屋的天鹅绒帷幕。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好几桌乐呵呵的顾客在吃牛排，音乐震耳欲聋，直到吧台末端才有个空位。酒保说了两件事，我觉得自己应该选对了地方：其一，他们做的是半份龙虾普丁（奶酪肉汁薯条的升级版，浇头是大块虾肉和浓酱汁），这样我可心安理得地同时点它和牛腰肉。其二，他说暴风雪很快就会走，唬不到本地人。“最近很不错，”他说着，稍稍耸了耸肩，有点法裔加拿大人的法国味。“暴风雪让我们更爱这里，”不管谈的是什么，在这个阴郁潮湿的周二晚上，拥挤的餐桌间传递的信息非常清楚：我们没被吓住。总而言之，这是座很在意享乐的城市。夏日前的一丁点雪啥都算不上，反倒有理由让人坐下来，点上火，通宵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