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未来进行时
短短十年间,越南的胡志明市即华丽转身为亚洲最具活力的热点城市,成为狂放东方的化身。但是,在它向未来疯狂冲刺的同时,这座仍然被称为“西贡”的 城市是否还留存历史的空间呢?彼得•乔•林德伯格(Peter Jon Lindberg)告诉了我们答案。图∕安德烈亚•法扎里(Andrea
Fazzari)、编译∕Alla
多年来,它就如同记忆的囚徒,被殖民、战争的记忆所囚禁。整个20世纪最后的四分
之 一时间里,胡志明市仍然在过往中安眠。亦如我们所有人,游客们纷拥而来凭吊它的历史,久远的抑或近代的。我也不例外,这也是我1997年第一次来这里的原 因,混杂在熙熙攘攘的背包客和年轻潮人们中间。对我们来说,西贡仿佛是一道美味的午后茶点。我们陶醉在法国人建造的别墅间,吸吮着百年宝塔里的茉莉熏香, 在独心市场(Dan Sinh Market)购买美军士兵身份牌留作纪念。(没关系,那些身份牌是假的。)我们漫步在榕树成荫的街道上,想象着三十年、八十年、两百年前它会是怎样的光 景。甚至这个城市也怂恿着我们,倾听着从它的建筑、标语中流淌而出的岁月回声,慰籍着往昔时光追忆者们的游思。看,我们仍然叫它“西贡”,而当地的每个人 也都这么叫它。
闪回到2008年,这座承载了过多历史沧桑的城市转眼变成了热力四射的国际大都市,为接踵而来的蜕变经历着一波又一波的阵痛。巨大的关注和精力都齐齐指向了理想化的未来,而审视现在进行时的西贡却变得如此艰难。
随 着一系列越语里称为“革新”的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措施的实施,自1980年代中期起,越南逐渐开始崛起。而大踏步的前进还是在新千年之后,经济增长率持续 保持在惊人的七点五个百分点或以上,今年甚至超过了印度、俄罗斯和中国,跃居新兴零售市场的世界首位。曾经一度为亚洲最贫困国家之一的越南不久将步入中等 收入国家的行列。无疑高端精品店和餐厅不再是外国游客们的专属(尽管旅游业仍然是国家的主要工业之一),它们面向越来越多渴望追逐时尚和地位的越南人。这 是否意味着非理性发展呢?也许。今年,通货膨胀率高达百分之二十五,股市暴跌,过热的房地产市场也开始降温。尽管警笛已经拉响,而越南的财政首都继续在昂 首阔步地前行。
西贡一直是商人、掮客和投机商们的天地,商店哪怕对自己的客人也要征收停车费,无论是帐台的小姐,还是晚会上的官僚,似乎所 有的交谈都围绕着一个话题:钱。(而河内人想让你相信他们的咖啡馆谈资都是关于艺术和诗歌,这不是真的,但对城市风向标来说,是个不错的提示。)现在的不 同在于野心的规模。西贡在引进外资上掀起的巨浪,疯狂的地产投机,所有的这些财富都在改变着城市的面貌。随着务农人员和外籍劳工涌入城市,从事新的生产行 业,西贡的人口在仅仅八年中由原先的六百万猛增至八百万。交通更是疯魔般恶化,但愿计划2014年竣工的首条地铁线会使这种状况得以缓解。当地人的收入也 急剧提高(但仍然落后于米价的上涨速度);租金比房顶还要高;新的卫星城市们从沼泽地里拔地而起。变化正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挺进。
如果这一 切都令你震惊,你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美国人远远没有意识到越南在1975年越战那段历史之后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在纽约时代杂志网站上输入关键词“越 南”,平均一周基本能搜索到15篇相关的文章。猜猜有几篇会只关乎战争?往往只是拿来跟伊拉克战争作比较;又有几篇会关于今日越南?分别为十二篇和三篇的 比例。
在越南,报纸对正在发生事情的热衷远远超过对已发生事情的关心。最典型的是,封面上至少会有艺术家勾画的未来摩天大厦的炫亮蓝图。此 外,当前一代完全看不出历史的用途,2008年的一次民意调查显示,百分之八十的越南大学生对这一题材毫无兴趣。“除了讨论过一些郑公山(1960年代以 哀怨的抗战民谣而广为人之的歌手)的歌词之外,搬来之后我从来也没有谈论过战争”,为总部在西贡的地产投资基金会,即印度支那置地集团工作的美籍越裔彭霍 金声称。这并不令人吃惊,越南人口的三分之二都出生于1975年后。“年轻的越南人对战争话题有一种愤怒感”,定居在西贡的英国人、担任杂志编辑的迈克约 翰说,“他们厌恶谈论战争。所有三十岁以下年轻人的态度就是,向前看。”
“向前看”就像是西贡的使命。1998年,我曾在这里居住了六个月,却恍若隔世。我当时的生活痕迹已经荡然无存。昔日的餐厅,如今是摄位车租赁店。 小店们毫无预兆地歇业关门,楼宇大厦一夜间就夷为平地。西贡存在于一股永动流中。那时候,偶尔才能见到一辆真正意义上的汽车,完全是电单车和自行车当道。 今年春天,我看见一辆嫩黄色的保时捷从冬凯街扬长而过,宛如一头爪哇犀牛,心想:“它到这里来添什么乱?”司机不过是位二十来岁的越南人。
啊, 是的,冬凯路。如果有更好或更遭的西贡变迁的例子,都请不要告诉我。这条悠长的街道从圣母大教堂蜿蜒至河边,更为人熟悉的是它的法语名字:卡迪纳路。十几 幢阳光斑驳的住宅群与曾经排成一行的简朴小楼,店面都开在人行道上。过去,这里殖民者们最常惠顾的“据点”有1948年的老字号布罗达赫咖啡馆、洲际酒 店、格兰德饭店和马杰斯特酒店。
今天的冬凯街迷失在钢筋水泥森林中,所承载的规模似乎完全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尺度。阳光几乎不能照到街道 上。新兴的商店Gucci, Louis Vuitton如密封罐一样与人行道保持着距离。紧邻着格兰德大酒店,43层被命名为时代广场的巨塔即将拔地而起,就公告牌看来,仅仅是另一个白人聚集地 而已。哦,布罗达赫咖啡馆吗?它已被美国的后起之秀Gloria Jean’s咖啡连锁店取而代之。老天,越南人说得对,这简直就是“特洛伊石油”!
冬 凯街的东端与西贡河岸接壤。对岸貌似沼泽的土地上镶嵌着稀疏的雨林。欢迎进入将来的市中心。西贡中环已是地球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而周边还有大片有 待开发的空地。因此,越过河流,高楼的开发即集中于此,隧道和人行天桥的建造将把“新市中心”与老城区联接起来。一千六百公顷“守添(Thu Thiem)新城区”的开发还将耗时十五年。由于守添位于洪灾易发的湿地区,首先必须把水平面升高六英尺。
诸如此类的填海工程四处开花,西贡将自然屏障的界限推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环境正在为这样的发展付出沉重的代价,成千上百公顷的池塘、运河和河流都被填埋。专家已经提出警告,如此这般的建设节奏正威胁着城市的生命。
让 我来说吧,恐怕你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其实我非常热爱西贡,即使现在也还是一样。鲜有像它这样的城市,可以将年轻的活力、不可预测性和丰俭随意的可口美食与 五光十色的夜生活有机地融为一体。任何体面的城市都会有几家豪华高端的餐厅,但只有一个了不起的城市才能同时保留生机勃勃的街边食文化。我曾经整晚在时髦 光鲜、烛光摇曳的夜总会里品啜红酒,然后深夜在杂乱的路边摊上豪饮生啤,我无法断定哪个更有意思。金钱正在重新打造着西贡,但在全球化和中产阶级化的另一 面,城市依然保持着清新自由的活力。
“西贡不如河内和会安漂亮”,时尚餐厅Temple Club的合伙人勒金说,“但它的街头文化和这座城市的人却具有很强的个性。”他在外省长大,原先从事律师行业,1991年搬来越南后先定居在河内,第二 年的春天第一次到访西贡。“北方的冬天总是灰沉沉的”,他回忆道:“然后我来到南方,发现了绚丽的色彩。这让我想起孩提时代的马赛,同样的氛围,同样的光 线。”
西贡错综交织的城市景观或许并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的美,然而它涵盖了极其丰富的建筑风格,众多殖民时代的遗迹自不待言,尚不包括越南高 度融合的文化本身。(高台教是在本土起源发展起来的宗教,糅合了天主教、道教和灵性论,将伯里克利、孙中山和维克多•雨果都作为圣贤供奉。)城市的每一个 街区都展露出令人眼光缭乱的多元化,低矮的中国式货仓、艺术装饰风格的咖啡馆、现代化住宅群、粗犷的警察局,还有最典型的“筒楼”。这些不足十二英尺宽 (屋主按照门面的宽度征税)的屋宇却往往能升至十几楼,狭窄细高的轮廓就像涂了浓油重彩的贾柯梅蒂的雕塑,各种形式的装饰元素也交相层叠,帕拉蒂奥派对建 构主义,繁华似锦巴洛克对迈阿密装饰风。多种借鉴的“大杂烩”在西贡却像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
最后,殖民历史为西贡赢得了“东方巴黎”的 美誉。或许,被保留下来的建筑不能与河内相提并论,但仍然有值得一提的出色范例,如洛可可风格的市政大厅、富有情调的美术馆和美轮美奂的大主教府邸。同 时,法式别墅远在“绿色生活”这样的名词出现以前就创立了一种典范,宽敞的门窗构成了天然的空调系统,穿堂风被周围植被过滤后分外凉爽。城市的周遭对空调 机的噪音和滴水已经习以为常,而别墅却笼罩在静谧的安详之中。
一些别墅已被改建成餐厅,另一些随着有钱人家的入住而修葺一新,剩下的一些则 因先天条件不利、疏于管理或开发阶段的疯狂竞争等原因而败下阵来。开发商每平方英尺一千美元的预算难以负担保护维修费用。发人深省的是,西贡的名胜古迹正 在慢慢消失,渐渐被钢筋玻璃的巨塔取代或遮蔽。就像随便哪个纪念品商店的店员都会告诉你的一样,钢筋玻璃巨塔卖不了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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