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片的味觉记忆

错爱? 巧合? 应该如何来形容我和山楂之间的一段情? 它，始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甚至不知道那就是山楂。于我而言，“山楂”就是过年时候那一片片的圆形水果糖（山楂片）。

在我们稚嫩的脑袋瓜里，山楂片像是一枚枚刚从银行里诞生的硬币，于是大人们在桌子上尽情地搓着麻将，我们在底下愉快地玩着扑克，而山楂片就是赌资。

别笑，这赌资的代价可不小。小时候我和妹妹可是视其如珍宝，只有碰巧路过蜜饯小铺而老妈又心情大好时，才偶尔得尝相思之味。

奇怪的是，当我渐渐长大，家里条件也渐渐好起来时，山楂片却愈加少地出现在家里的零食堆里，取而代之的是包装精美的坚果、糖果、巧克力……尽管它们都很美味，但始终及不上山楂片的滋味；尽管我从不会拒绝一粒费雷罗，但它给我留下的记忆和乐趣，却始终不及山楂片的一半。有时候，对食物的记忆，往往如此。

离开亚洲之后，山楂片之类的食物就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说实话，在决定搬回来那时，我脑海里储存的本地食物列表可谓凌乱。小笼包、辣肉面、年糕、罗宋汤……有太多的碎片要去捡拾，让我甚至忘了山楂片的存在。

直到有一年12月，当我路过街边水果摊，被一堆装在篮子里红红的、像似小苹果的水果所吸引。老板娘告诉我：那就是山楂! 突然间，一股儿时梦想幻灭的凄凉感向我袭来，但同时，我也对它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当天下午，我便迫不及待地在厨房摆弄起山楂来。神奇的是，把这小圆果子放进嘴里的第一口，以前的记忆便像洪水般翻涌而至：耳边传来麻将清脆的击打声，空气中萦绕着祖母呼出的薄荷烟草味，厨房里满是听呤哐啷炒菜声……一片迷失的山楂片重新回到我的手里，带着童年的记忆。科学家说，香气和味觉可以唤起身体其他部位的感觉，以前我从不相信，直到那天，深信无疑。

虽然还未摸着头脑，但我已经决定将山楂放入Madison的菜单。这样的食材，就是我回到上海的原因。


我们用加入香料的红酒糖浆煨煮山楂，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糖浆能为相对干涩的水果加分）——经过处理的山楂有着浓郁的口感和酸度，与烤好的小胡萝卜、希腊酸奶、南瓜子和芝麻菜相得益彰。

而至今为之令我最得意的山楂处理方法，还是把它们做成果冻。果冻的制作，赋予了水果第二个生命，尤其是那些艳丽却不怎么悦口的水果。我们把山楂做成甜甜的、略带香料味的果冻，无论是涂在面包上、加热水冲兑还是与芝士搭配，都是糖葫芦和山楂片以外，山楂的另一种华丽绽放。

为专栏而设计的这道菜，现在已列入Madison的晚餐菜单中：烤鹅肝配山楂果冻、山楂片、黄油面包。山楂的酸甜平衡了鹅肝的丰腴肥美，而另一个事实是，我实在太爱山楂果冻，才会一次又一次把它提及。

不知道我的孩子们是否会同样对山楂有着敏感的感官反应（但愿如此），但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那么一种味道，来让他回忆起自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