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黛拉到设计酒店里的独立电影节

和平常的电影节不同，MMIFF时间安排不算紧凑，12月12至14日每天6点开始放映两部长片和3部短片，中间有大把的时间人们可以约个会，吃个饭。圣诞节前一周的节奏，许多人都是半行业聚会半度假的形式参加，而之所以选择人见人爱的马黛拉，其实是无人能抗这座美丽大西洋海岛的诱惑，外加圈内好友相聚，好酒好菜好音乐，还有好电影。

两年前，我在科隆听主办方Digital Berlin的主理Michael Rosen提起MMIFF电影节时，就心存向往。当全世界各种“节”都在想着如何越做越大、参与人数越挤越密时，Michael正在马黛拉当地小镇Ponta do Sol的老电影院“太阳戏院”内与老板里卡多，还有Estalagem da Ponta do Sol设计酒店商量，如何才能做款精致爆棚的Boutique Festival。人少钱不多，但上路。

里卡多的外公马克斯生于1876年10月22日，不仅是眼前这座“太阳戏院”的创始人，当年他还垄断了小镇上的食品与贸易买卖，几乎是整座小镇居民日常所需的供应商，为了彰显这份贵族荣耀，从马克斯的女儿……一直到外孙里卡多，始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座小镇上最佳位置上的老影院。再说了，当年影院初建恰逢默片黄金年代，在这里曾上映过不少无声电影大师卓别林的经典佳片，每次电影放映之际总会吸引来全国各地的观众，不少人甚至专门坐船前来，是盛传的上流社会热门社交场所。

每日微电影放毕，电影院外露台上就要开始两三段非常精彩的实验音乐表演，演出场地围绕着那座无敌海景泳池展开，Hans作为德国kraukrock音乐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出生于柏林后定居奥地利，他早年创办了经典的Cluster和Harmonia乐队，后来则以Aquarello Trio名义改玩三人爵士。

当电影和音乐行业精英们，就这样聚集在悬崖上的Estalagem da Ponta do Sol设计酒店，品食着餐盘中精致美食并搭配红酒，看着眼前的无敌海景，调戏着友善的猫猫狗狗，最后听着海浪声安安静静地熟睡在一间81年的古老电影院，次日清晨再被美丽山谷教堂的清脆钟声叫醒，是如何一幅幅此生都难以抹灭的场景与影像，胶片机沙沙转动的声音和潮涨潮落时轻拍岸边那并非风平浪静的节奏，直至离别，这一切都响彻脑海。短短4日，于我来讲已是最接近天堂的一段人生奇旅。

参展影片多是独立制作，艺术性强，长片往往以诡异的情节和难以捉摸的艺术性见长，暗黑系影片为主，短片则幽默有趣，动画真人或类似MV体裁皆有。


纪录片数量不多，我只在13日下午看了加映的一场巴西电影Walachai，是一部纪录片，讲述导演Rejane Zilles从小长大的巴西南部德语小村庄Walachai的故事，温馨感人，在这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南美洲有着这么多德国移民。语言的迷失，身份的失落，传统的存续，和城市化的威胁，本来安逸的德语小村庄正在转型，年轻一代说着一半葡萄牙语一半德语，然后告诉导演，他们不知道德国在哪。问及世界杯支持巴西还是德国时，多数人说世界杯当然还是支持巴西，只是当巴西淘汰了，他们会支持一下德国。实际上，连导演都离开小村庄去了里约发展，更何况再年轻点的孩子？

片子看得人掉泪，我又想起上次在深圳湾艺穗节看的一部纪录片“雨果的假期”，鄂伦春族山里的单身妈妈柳霞，总爱偷别人酒喝，喝多了还打架，每次自己都头破血流，有时还打儿子，儿子雨果在社会资助下被送到了无锡免费接受教育。导演顾桃自掏腰包2,000元送孩子回黑龙江山上看妈妈，可每次去的时候，妈妈都醉得认不出儿子。导演一边筹钱一边拍，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拍完。当时，我记得有观众问，为什么不一次筹完钱整个拍完？顾桃回答说，因为心里害怕妈妈等不到那一天，说完就哭了。 哪都有辛酸有爱的故事，真要好好感谢这些纪录片导演。顾桃的三段式鄂伦春族纪录片还包括了“敖鲁古雅，敖鲁古雅……”，“犴达罕”，他花了五年时间从七年间拍摄的500小时素材剪出这部100分钟长片。后者前不久刚获凤凰视频最佳纪录长片奖。跟他一块拍纪录片的穷哥们儿替他高兴，两三万块钱的奖金够他交北京宋庄一年房租了。

短片里印象最深的是Cuushe的Airy Me，居然虾米上也有几千次点击。日本人的MV总能拍出丰富想象力，充满童真又妖魔影像，像那些童颜巨乳的AV女郎。当然，动画制作水准也超常，音乐更是Shoegaze的一流货色。其他，阿根廷导演Dario Nardi的Sadourni's Butterflies是首日的开幕电影，讲的是一个侏儒穿越式的爱情故事，集血腥和美艳于一身，舞美和场景设计充满创造力，当然，Michael的音乐至关重要，所有这些电影配乐，都是享受。

这个季节露台稍微有点冻，大伙儿看完电影会回酒店拿件大衣回来继续party，音乐选择实在太棒，来自葡萄牙北部城市实验音乐节Semibreve的高手Antonio Rafael和Luis Fernandes配合2008拍摄完毕的本土电影Corrente，现场即兴制作电子环境音乐加古典钢 琴美轮美奂的演出；柏林女歌手Clara Hill有节奏的heavenly voice加VJ现场用冰水杯子稻穗干花干草即兴制作的视频，也是绝配；Hans的演出则集合实验噪音加爵士乐元素于一身，快80岁的老人家了，手脚之麻利，音乐之前沿，超出想像。

虽然顾桃等人的纪录片在日本拿过小川绅介奖，可得到国际资助能够一直继续拍片的中国导演毕竟少数，国内现状是由于没有艺术院线，导致大量小众电影和纪录片只能低价卖予网络公司或中央6台维持生存，好在近来出现类似“深圳湾艺穗节”这样真正在乎艺术创作内容的非官方艺术节，才给顾桃们更多出现在普通观众视野的机会，其实他电影的那种打动人心的真实和朴实极具震撼，特别是在那些商业片洪流中被淹没的普通人的生活，可怕地被放大，观后内心反思一波三折，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