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青春的实验

衰老或不衰老——现在，我们有了选择的可能..至少在实验室里。近年很多实验都卓有成效地证明科学可以抑制时间的流逝，当然是从流淌在实验动物的血管里的时间开始。使个体的寿命延长一倍，同时又确保个体在漫长的生命过程中保持健壮，这样的壮举再也不是空想。就在不久前，衰老还是一个无可避免的生命进程，而现在，惊人的实验结果接踵而至，唤醒了人类推迟自身大限的幻景：我们为何不能健康生活100年、120年，甚至更久？

然而，我们仍然没有搞清衰老的深层本质。为什么机体会衰老？回答这个问题是科学面对的最有诱惑力的挑战之一。一部分理论家认为，衰老只是一种无任何益处却与生命的必然进程密不可分的附带损害。另一部分理论家则认为，衰老是进化所选择的一个程序，促使机体自毁，为后代让路。

沸腾的实验室

这些对立的观点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尤其是它们各自促生了大量的理论来描述所牵涉到的生物进程。通过关注衰老如何产生，研究者们希望追溯其终极生物学机制，有朝一日阐明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现如今，实验室里一片沸腾，从来没有如此多的新机制被提出、被检验、被核实..每个团队通过不同的模式动物来研究不同的作用途径（激素、细胞分裂、基因变异..），衰老所涉及的分子名单越来越长。

这一热潮在20年前就已经开始了。1993年，首次发现了能够使实验用蠕虫寿命翻倍的突变。“人们开始盘点所有此类分子，如同18世纪的博物学家林奈统计物种一样。”法国高等研究实践学院（EPHE）衰老研究跨学科研究所（ITEV）的西蒙·加拉（Simon Galas）对比道。但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能占据主导地位，即便是由来已久的著名的“自由基理论”也没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同——这一理论把衰老归咎于人体细胞所产生的反应性小分子，并被食品加工业和化妆品产业用来大做文章，借此销售抗氧化产品。事实上，当前各种理论大量涌现且并存。

面对如此众多的理论，你可能会认为其中一大部分将走入死胡同，无法得出具体的结果。然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实验测试的每一种机制都能直接延长寿命：热冲击、节食、器官移植..不管用什么方式，结果几乎总是很有说服力。

得知延长寿命的老鼠可以在玩具滚轮中再多跑几个月自然令人欣慰，不过这些发现何时可以应用于医疗呢？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发现本身就带来了希望，如降低与年龄相关的疾病的发病率（癌症、心血管疾病、阿尔茨海默病..），减少衰老过程产生的一些失能症状（肌无力、关节疼痛..）。总而言之，带来了健康地存活更久的希望。

使实验适用于人类

只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应用于动物的手段无法原封不动地在人类身上复制，因为操作条件复杂，并且可能产生副作用..科学家首先要找到能够产生积极效果且不会带来危害的方法。2004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老龄人口研究所（NIA）发起一项研究，旨在用老鼠测试某些药物的疗效，它们能够抑制或激活有关分子机制。“进行的试验不少于15种。”项目参与者、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理查德·米勒（Richard Miller）透露。他也指出，尽管有几项试验已经获得成功，“但我们离临床试验还很远”。不过科学的这种进步还是带给了我们无限的遐想空间。


节食使高寿概率提高15%

一生节食——这很艰苦，但却会得到回报……对猕猴而言！根据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理查德 . 文德鲁西（Richard Weindruch）的研究，限制热量的摄入可以提高这些灵长目动物健康活到高寿的概率。2009年，这位研究者发表了他对猕猴的研究结果。数年间，他严格控制猕猴的饮食（热量摄入减少30%，但是增加维生素的摄入），结果超过60%的实验猕猴都顺利活到了30岁——拔群的年纪，要知道猕猴的正常预期寿命是27岁。与正常喂养的猕猴相比，它们达到如此高寿的概率提高了15%！另外，报告中还提到：“它们出现老龄化疾病的概率仅为普通猕猴的三分之一，大脑萎缩也不像普通猕猴那么严重。” 4年过去，统计数字一如既往地向理查德 . 文德鲁西表明，节食猴子的预期寿命要长很多。尽管另外一项针对猕猴的研究并没有得出以上结果，但是数十项涉及啮齿动物甚至昆虫的研究，都证实了低热量饮食的益处。

应用于人类？
不少研究似乎都证明了节食对人类健康的益处……但是节食对寿命长短的影响却 从 未 被 证 实 ，何 况 开 展 终身节食的实验本身就有相当难 度 。因此 人们 在 找寻 一 些能够模拟节食效果的分子。雷帕霉素（r a p amy c i n）虽然展 示 出了 积 极 效 果 ，但 同 时也伴随着大量副作用。


加长染色体可延长寿命达20%

逆转时间之箭，使老鼠恢复青春！这是哈佛医学院罗纳德 . 德皮尼奥（Ronald DePinho）团队完成的壮举。我们首先要知道，身体为抵御岁月的侵蚀，总是为维持器官正常运行而积累一定的新细胞储备。然而，细胞每一次增殖，染色体顶端的端粒都会缩短，直至达到细胞无法再增殖的长度，机体从此失去更新其组织的能力。而罗纳德 . 德皮尼奥的团队在基因变异的老鼠身上重新激活端粒酶，可使端粒再度延长！以这种方法治疗的老鼠在主要生命器官的体积和功能方面都有恢复。西班牙国家癌症研究中心（CNIO）的玛利亚 . 布拉斯科（Maria Blasco）也进行了类似实验，她的方法是通过基因疗法在正常老鼠身上诱导端粒酶基因的过度表达。结果，经过治疗的老鼠有半数寿命达130周以上（对照组为100周），最长寿者甚至活到150～180周。

应用于人类？
无法照搬。基因疗法是一种前沿疗法，很难掌控。科学家更倾向于开发一种“药物”分子，通过它来延长我们细胞中的端粒。但这样的疗法也可能会引起细胞无序增殖，招致恶性肿瘤……


减少大脑炎症可延长寿命达13%

繁殖、新陈代谢……既然下丘脑控制着很多生命功能的正常运行，那大脑的这个区域或许也支配着它们终将面临的机能障碍。保护大脑的这一区域不受岁月的摧残能够阻止衰老进程吗？问题很合理，但从未被研究过，直到最近，纽约爱因斯坦医学院的蔡东升就这一问题给出了肯定回答。为了解开这个谜题，他在老鼠下丘脑中转入炎症分子抑制基因，减少了该区域的炎症。经这一治疗，有一些老鼠存活到了171周以上，而未经处理的对照组老鼠最多也就存活142周左右。此外，这些长寿老鼠的认知能力也得到提高，肌肉变得更有力量，皮肤变厚，骨头也更致密。

这一留驻青春的疗法背后隐藏着一种激素——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GnRH）。它是由下丘脑分泌的，随炎症不断增多，其分泌量会下降。接连几周，每天在年长老鼠的血液中注入这种激素，可以明显减轻它们的衰老症状。

应用于人类？
“已经有一些制药公司联系过我们。”蔡东升确认说。然而，对GnRH以及所有其他可能影响下丘脑的分子的潜在副作用研究将持续很多年……事实上，鉴于下丘脑所扮演的核心角色，任何治疗都有可能导致出人意料的后果。


植入年轻的卵巢可使寿命延长10%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疯汉的胡言乱语，可偏偏这就是事实：给一些年长的老鼠植入年轻的卵巢后，它们的寿命延长了！这一非同寻常的发现来自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詹姆斯 . 凯里（James Carey），他承认其研究有不合常规的一面：“目前，我们是唯一一 支完成此类实验的团队。要知道，这方面的研究名声不太好。”他影射的是法籍俄罗斯外科医生塞奇 . 沃罗诺夫（Serge Voronoff）的研究。上世纪初，塞奇 . 沃罗诺夫曾把猴子的睾丸移植到人类身上，目的就是想延缓人类的衰老……但詹姆斯 . 凯里没有因之却步：“生殖是机体最基本的功能，少了该领域的研究我们就无法理解衰老过程。”很多其他实验（切除生殖组织、注射性激素……）也都是这个用意。实验中，詹姆斯 . 凯里把2月龄老鼠的卵巢植入11月龄老鼠体内，在后者身上观察到了积极效果，尤其是那些已经停止排卵的老鼠身上。詹姆斯 . 凯里认为，年轻的生殖系统会发出信号，促使机体自我维护，以完成其天然使命——繁殖。

应用于人类？
尽管已经有很多人研究过，但是繁殖与寿命之间的关系仍然没有被很好地理清。要在药店买到含有能模仿卵巢释放的“延长寿命”的信号分子的药品，目前而言还只是纯粹的妄想……

为什么会老去？一个理论难题

尽管不能详尽地列出所有可能引起衰老的生物机制，以下是目前正在探索的几个主要原因，它们之间或多或少互补。

氧化应激（或称氧化逆境）： 我们吸入的氧气在细胞内进行的化学反应会产生具有破坏性的分子，称为自由基，它会通过氧化作用像锈蚀金属那样渐渐损害细胞。

端粒缩短： 每次细胞分裂产生新的细胞，染色体两头的端粒就会缩短一次，直至细胞不能再增殖。

基因变异： 外部（紫外线、核辐射……）和内部（基因转录错误等）的各种原因引起DNA序列的改变，日积月累，最终导致细胞机能障碍。

糖化： 葡萄糖分子和氨基酸一起在我们的细胞中发生反应，产生糖化终产物，或是糖原靶向蛋白（PTG），它们在组织中不断积累最终损害其机能。

一次性体细胞（体细胞指除生殖细胞外的所有细胞）： 机体的生长和繁殖需要能量投入和分子投入，这是进化策略所优先考虑的，甚至不惜减少对自身维护的投入（反正机体也往往会死于意外）。

遗传程序： 随着时间的推移，基因会很活跃地去改变一些重要生命进程的正常运行，目的是确保机体的死亡。而留给新一代的空间可使种群更快地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