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布达佩斯

空间篇

当年，我还在同济读书。阮仪三先生永远讲上海是“万国建筑博览会”，而所有建筑里最能代表1930 年代上海建筑风貌之一，却是从俄罗斯战俘营中逃亡到上海的匈牙利建筑师乌达克，从大光明电影院到国际饭店，从武康大楼到铜仁路333号贝聿铭姑妈家的寓所，这位曾参加过一战的布达佩斯人，是否自己也会诧异，他竟会对远东第一城的上海如此影响久远。

于是，当Julius问我想在布达佩斯走个怎样的建筑之旅时，建筑规划出身的我脑海中也早有了这样的规划，我要挑“包豪斯和新艺术”。

和 Julius 约见在布达佩斯新艺术时代最辉煌的建筑之一，大巴黎百货公司改建的亚历山大书店二楼的金碧辉煌如皇宫一般的 Lotz 咖啡厅，这个精瘦而执着的可爱荷兰老家伙，已研究布达佩斯三十来年了，是个比职业建筑师更爱建筑的有心人。

咖啡厅原本是一家豪华赌场的热闹舞厅，让我惊叹不已。我欣赏起德国匈牙利裔画家 Karoly Lotz巨幅的壁画，以及镜子里无穷无尽的画面延续，趁 Meimei 喝上咖啡和享用起精致茶点，我和Julius情不自禁地开始了4 个小时持续不断的布达佩斯“ 包 豪 斯 与 新 艺 术 建 筑 ”之旅。

基本上，现在的包豪斯建筑都位于布达佩斯第五区和十三区，第九区有一小部分，而在 Buda 的Napraforgo Utca 街区， 则也存有少数包豪斯风格的别墅和教堂。Julius 看到某些老住宅大厦的门把手，马上说：“ 这又是某位犹太建筑师的作品。” 整个1930 年代的布达佩斯，犹太建筑师们给城市拓建了太多可观赏性极高的建筑群。其中很多住宅，居然是时下也很时髦的一居室，Julius说：“ 那个时代营商环境好，很容易出租，所以很多国际商人前来布达佩斯经商，特别是犹太商人，于是一居室的住宅需求就特别大。”

在第九区，我们见到一些美丽又破败的老房子，Julius 说 ：“ 这些 1930 年代至1950 年代建成的房子，从1956 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修葺过，因为国家实在没钱。等到社会主义时代结束，大家又都突然买不起了，所以还是依然欠缺修缮 。”

从1926 年到 1948 年，有1万6 千多栋楼宇在布达佩斯建成，是这座城市建造房屋速度最快，参与建筑师人数最多的年代，而这期间绝大多数的建筑都沿袭了包豪斯和新客观主义的风格。

“布达佩斯建筑史的繁盛时期是从1895 年到 1914 年，之后一段时期，因一战和特里亚农条约很少有新建筑诞生。1926 年开始经济好转，很多犹太商人携带着他们的建筑师从德国奥地利捷克各地来到布达佩斯定居，于是就把当时从德国魏玛兴盛的包豪斯和新客观主义建筑风格带到了这里。” Julius 继续说 ，“1941 年，布达佩斯21％的人口是犹太人，同一时期布拉格的犹太人远远少于布达佩斯，且所建的建筑远不如布达佩斯摩登、富足，和平的城市让富裕的犹太族敢于使用建筑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美好生活。”

因此，我在布达佩斯可看见的无数建筑师都活跃在1930 年代，有些是带着新艺术时代的名气直接进入包豪斯时代，有些则是类似Lajos Kozma那样的新生代，而他们多数是犹太后裔。不过，这个时代也有不按牌理出牌的异类，Gyula Walder就是拒绝使用任何包豪斯新艺术，甚至新艺术主义手法做设计的新派人物代表。（备注：新客观主义艺术，在布达佩斯目前可被考证的，主要是Margit Kovas 和Alice Lux的作品，后者的浮雕主要都在她丈夫设计的建筑楼宇上，有些则在内庭院里。）


音乐篇

Sziget音乐节最疯狂的时刻，绝对属于塞尔维亚电影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No Smoking Orchestra乐队的演出结尾，他播放前苏联国歌时全场1万多东欧观众的齐声大合唱，和他的电影一样，演出的惊喜和晦涩、俏皮和残酷，全部融化在最后那些流着不知欢喜或者悲伤泪水的人群里。在这儿，我见上了老朋友科隆C-O-Pop的Ralph和欧洲最大音乐节Roskilde的Peter。

Sziget音乐节，整整一周、每天24小时不间断音乐，全欧洲40万之巨的参与者。而这个音乐节于我而言，又与每天沿着多瑙河骑行的那种愉悦不同，更多的还有音乐舞台之外，那些异端古怪又好玩兴奋的各种表演和区域，这是我去过的音乐节里，唯一一个我把主要时间都没有放在主舞台看大牌演出的音乐节，这是一个成人迪斯尼，视觉嘉年华，更像一个少数民族文化大放光芒的艺术盛典。

我第一次在音乐节里看到那么大的摩天轮，而且居然还是正对主舞台的一个中央景致，圆圈里的银幕更是成了视觉表现区和活动宣传屏幕，体量惊人。

Sziget音乐节实际上，坐落在布达和佩斯之间多瑙河上的一座小岛上，岛上空气清新，植被繁茂，到市区的距离也不远。相对于远离大城市那种动辄几十万人的超大型音乐节来说，肉体上的疲累其实并不凸显，所以它内部活动的城市化内容就非常丰富。

音乐节里每个舞台和区域的公共艺术设计都让人叹为观止，美轮美奂之余，还充斥着各种神秘气息。一直喜爱塞尔维亚吉普赛铜管乐队的我，很早就听说YenRaki Roma Sator的舞台最多少数民族奇异音乐。后来 , 在埃米尔• 库斯图里卡的 NoSmoking Orchestra乐队演出狂欢结束后我躺在后面的小山包上听俄罗斯《滚石》杂志的记者尤金告诉我，那首前苏联国歌也是他告诉我的（因为现在俄罗斯还在用同样的国歌，但歌词不再是以前那版，而埃米尔播得却是旧版），他说翻过这个小山包才能找到那个舞台，于是我翻过山头穿过一个巨大的木马雕塑，走近了Roma 舞台，里面正好是个黎巴嫩的乐队在演出靡靡中东之音，好听到我又开始扭起屁股。

跳完累得直喘的我走到门外席地坐下和一个在德国曼海姆大学教书的保加利亚人瞎聊，他问我从哪来，为什么来这么早我一听愣住了，半夜1点半你说这么早？他说真正的吉普赛舞会4点才开始，我晕！

Sziget因为是城市音乐节，用时长达一周。每天晚上我就在巨型街头剧场，匈牙利最好的马戏团营地，以及吉普赛火圈表演里被迷的团团乱转。还有各种的美食美酒美女，来自世界各地爱耍宝的年轻人。玩的时间严重不够用，所以我连大牌如Blur,David Guetta,Franz Ferdinand 之流根本懒得搭理。这种跨文化的节庆近几年特别是在东欧地区盛行，似乎他们更懂得Party，更享受狂欢，更爱音乐和文化，他们给那些已经渐趋商业化的西欧音乐节们好好地在上新的一课。

我还听那位保加利亚教授说：“今年其实很犹豫是来Sziget，还是去塞尔维亚一个小村庄的Gypsy Balaton音乐节专场，因为撞期！而今年，风头最劲的塞尔维亚Exit音乐节和波兰的Creamfield，则都是在欧洲逐渐闯出名头的大型夏季音乐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