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物种监测 水蛭来帮忙！

那是2009年的夏天。麦兹·伯特森（Mads Bertelsen）与他的团队已经在这片绿色炼狱中艰难跋涉了好几天。每走一步，他们都必需用砍刀来劈开浓密的丛林植物，迈过散布在地面的巨大树墩，地下的泥泞令人举步维艰..而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只为了能够瞥上一眼那行踪飘忽的马来西亚貘。尽管如此，他们却连那可恶的貘的影子都没瞧见。这一物种变得如此罕见，不只因为马来西亚丛林遭受日益严重的砍伐，更是因为它们钟爱藏身的沼泽地闭塞难进！

探险如噩梦般继续着，直到有一天，这位哥本哈根动物园的兽医与同伴们潜伏在黑色的池沼中时，看到饥饿的水蛭粘在同事的脚踝上吸血。情景十分可怖。但是“也正是在这时，我忽然有了主意：可以用这些小虫子来代替我们追捕行踪不明的貘！”这位具有冒险精神的兽医回忆道。

如何操作？检验它们肚子里的东西！既然这些可怕的寄生虫饱尝哺乳动物的鲜血，我们就应该可以从它们的身体中找出端倪。因为在这些大量被吸取的鲜血中饱含载有DNA的细胞，而DNA是物种基因的携带分子。换言之，除了在闷热的热带丛林中汗流浃背，日复一日地寻找这可恨的貘，是否有可能仅通过追踪在水蛭肚中的DNA来定位它的存在呢？

回到丹麦后，为了确认他的设想，麦兹·伯特森联系了哥本哈根自然历史博物馆。尽管对这种吸血虫十分反感，博物馆地理遗传中心的研究员汤玛士·吉伯特（Thomas Gilbert）还是欣然接受了挑战。他首先从一家德国公司处买下了29条药用水蛭。其中3条被事先放置在一边，采取严格的饮食控制，以便最终和其余水蛭进行比较。至于剩下的26条，他打算用羊血喂养一段时间。“这是最可行的方法。”汤玛士·吉伯特介绍道，“没办法用活的小白鼠喂养：需要十几只白鼠才能养活它们！而且这个方法也能让我们知道每只水蛭究竟需要吞噬多少血液。”

然而这原本看似非常简单的事，却因为水蛭如狼似虎的胃口，做起来出乎意料地复杂。“我们把山羊血灌入避孕套中，然而水蛭拒绝吸噬。我们最后不得不强行把血液灌给水蛭。这是一个非常漫长、非常..血腥的过程。” 汤玛士回忆道。随后几周里，水蛭一个接一个被牺牲掉。“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查看能否从它们的消化道里探测出山羊的DNA，以及DNA可以被保留多长时间。”这位丹麦的遗传学家说道。为了做到这点，首先要把这些被喂得胖胖的环节动物放入冷柜中冻死。随后把虫体平摊放在含有酶的盐池中。酶能够分解虫体并穿透细胞膜，最终放出DNA——当然这是水蛭的DNA。兴许还有山羊的DNA——从第一次的检测中，科学家就发现了一些山羊独有的DNA碎片。成功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水蛭本身的消化能力，这些碎片越来越少。不过科学家还是在断食141天的水蛭体内成功检测出了山羊的DNA！麦兹·伯特森可谓欣喜若狂，他的预见是正确的。那么是否表示可就此利用水蛭来鉴定藏在丛林深处的动物呢？也不尽然，也许我们收集的水蛭腹中空空也不无可能，因为它们的食物来源本就不固定。它们可以在洼地中隐忍几星期，就为了等待哺乳动物跨入它的捕食范围。但如果没有一个动物出现，那也只能勒紧裤腰带呀！然而，“我们还不知道它们可以坚持多久不进食。” 汤玛士·吉伯特指出。如果我们正巧收集到一批倒霉的缺血水蛭，我们是否仍然能够从它们的体内找到哺乳动物的DNA痕迹？

一切仍待检验。为此，汤玛士与麦兹找来了他们的一个学生。在2010年的夏天，这位大学生在越南热带森林执行任务，搜寻一种自1992年被发现后，仅被见到过两三次的稀有羚羊——中南大羚。他们让这个学生把在森林中行进时粘挂在他衣服上的水蛭收集起来，并寄到汤玛士的实验室。其中的25条水蛭马上被按照与之前药用水蛭同样的处理流程被分解了。


性能更胜红外线摄像机！

在这些水蛭“汤”中，研究人员着手寻找起了其他动物DNA的痕迹。有啦！在这25条水蛭中，有21条体内留有哺乳动物的DNA。通过对DNA碎片的分析鉴定得出6种不同的物种。除了有牛、猪、华西鬣羚（一种野生山羊）这3种活动广泛的动物，竟然还发现了3种要珍稀许多的物种：阿纳米斑纹兔，难以分辨的小齿鼬獾，以及极其罕见的长山麂（一种小型鹿）。“我们只觉得能够找到猪、牛的踪迹，毕竟它们遍布十分广泛。发现了3种如此罕见的动物实在是莫大的惊喜！当然，也许它们并不如我们所想的那么罕见，只是非常隐秘，很难被观察到。”汤玛士·吉伯特推测道。

显而易见，水蛭追捕行动证明了先前设想的有效性。这些小虫子的优势就是它们无所不在，且能在异常炎热的森林池沼里埋伏上几周一动不动，只为了等待猎物上门。另外，尽管它们受限于移动方式，却总能及时在恒温动物靠近时贴上身去。

和它完全不同的另类间谍——监视摄像机，也被普遍用于观察珍稀物种。仅仅在越南的这个森林里，为了追捕中南大羚与其他濒危有蹄动物，从1996年起，就布置着将近2000台红外线摄像机。一旦恒温动物靠近，不论白天黑夜，都有足够的设备来抓拍动物肖像！可是，尽管有这个堪称“老大哥”的设备日以继夜地工作，却没有记录下任何斑纹兔或小麂的踪影。

这次水蛭抓捕行动，同时也是第一份正式证明，确认了这些物种在越南中央地区的存在。一小撮水蛭俨然比2000台高科技摄影机更加有用！而成本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只需要在这片赤道森林里找些水蛭就算大功告成啦。

然而缺憾也同样存在：水蛭只能保留一种哺乳动物的痕迹，永远无法做到更多。就好像只有最近的一顿饭才会被保留下来。这也许也解释了为什么水蛭每次用食结束后，总需要时间去消化。只有等到肚中空空，它们才会又潜伏起来等待新的猎物。换种说法，它们的消化系统一次只能承受一顿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