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刺莓紫刺莓

红举村的河边及路旁，生长有许多的刺莓，蔷薇科植物，悬钩子属，它有许多刺，与月季的枝杆相当，开很小的花，结的果实一束有十枚或七八枚，也有三枚的，聚合果形态。小时去林边采摘，也称刺泡或乌泡，它成熟到红色时已经可以吃，却没有什么味道。只有长到深紫色时味道才最好。

记得初次考察红举茶园时，茶树中间横七竖八交叉长满了悬钩子枝条，利刺密布的枝呈抛弧线弓起一个个半弧形，落地的枝头又在泥里生根。植物界，这种扩张能力十分了得，植食性动物也无奈它的利刺，所以刺蓬就这样形成，唯有鸟类将它当作天然屏障，如雉鸡常藏身于此。然，茶园长满悬钩子却属不幸，谁也没有办法采茶，那是一片令人生畏的茶园。此时，根本不会想到品尝它的果实，唯愿它连根都从茶园消失掉。所谓爱憎交织，悬钩子一定是这样一种植物，爱它的果实的味道，恨它那让人皮开肉绽的利刺。

无论如何，悬钩子不能回避，每次去茶园拔草，小心翼翼百般警惕，都有数次一把捏住悬钩子满身利刺的枝条，扎得掌心和手指尖锐的疼。它就是那种藏身于草丛，没心没肺地给你一刺的家伙。由于悬钩子浑身利剌，人不能抓住它拔起，就用刀斩之。尔后，它又生长起来，我想，我与悬钩子的终身恶战不会结束。

可是，悬钩子味美，刺莓之味远高于草莓。今年请三峡大学的植物学家陈发菊教授等来红举规划生态村，陈教授发现林边的悬钩子，兴奋地叫我停车，然后去采摘，孩童般兴奋地品食。也是在那一刹，我想它可能是一种宜于开发的水果。送走陈教授之后，从湖南来了一批客人，除了备茶，我已经想好了招待的水果，即悬钩子。等他们的电话报之还有一小时路程的时候，即拎了茶篓去河边采摘悬钩子，足足采了一篓，去用泉水洗了，盛装在大号啤酒杯里。水淋淋亮晶晶的悬钩子果实，带着绿色的味片，极具视觉效果。果然，客人到达，泡茶之际，他们看到了杯里的悬钩子，掏出手机一阵狂拍。

都有过童年摘刺莓吃的经历，一下子将大家的快乐调动起来，待我在边上说“山里也没有什么招待，就这野果了”，有朋友横我一眼，甚也不说，拈起悬钩子吃。这是我最用心款待客人的一次，或许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们会谈起这一次吃悬钩子的经历。在红举河的边上，长着一丛丛的悬钩子，红的紫的，一束束，托着神农架夏天明亮的阳光。溪水清清地流，鸟儿在周边鸣唱。像领雀嘴鹎、黄喉乌等，都守在那里吃悬钩子，鸟类与野果，构成食物链上的美景。

自此以后，我常惦着悬钩子。在菜园或茶园劳作，饥渴之际，便去采悬钩子吃。这种天然的有机果实，真的是那些名瓜丽果可以相比的么？我觉得，它会有爱情的味道，若取之妆点大董的中国意境菜，也是别样事物不可以相比。只是有时候，紫色莓的红汁不慎染了嘴唇，染了白的衣衫，或者嚼着紫的时候咧嘴一笑，会亮出一嘴“血牙”，但都不是甚么要事，只道是甜甜酸酸的悬钩子，让这个夏天的阳光变得柔和的酸甜味了，它是我记忆中很有味道的阳光。

居于神农架茫茫林海中的红举村，守候那一方的茶园，心里有了一些甘甜的事物相伴，我的乡村的生态的日子也如此聚合起来，心里还惦着给远方的朋友寄一些去，倒底要不要加冰？这是一个技术性问题，我会做几次试验，我会想着山外的朋友们的夏天，让它有些原始森林的味道，将神农架的红举村在味觉上关联起来，给世界多一些美好。今天，我又摘了一袋悬钩子，早晨的阳光抹亮远方的山顶，培育了一株有八个花蕾的藤本月季之后，开始独自品食，爱就是这样一粒小小的紫色果，我的饥腹由此而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