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下的可能性

矿坑的再生

在诸多国外著名建筑师的眼里，中国这片城市化进程迅猛的土地一直被视为他们实现梦想作品秀的“游乐场”。用扎哈・哈迪德的话说——是“一张完美的白纸”。三十年的高速发展使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首当其冲地成为了这些梦想建筑的试验场，但伴随这个过程出现的不光是那些在城市中心拔地而起的标志性建筑，还有在城市边缘被长期废弃的工业用地。在离市中心35公里的松江县郊区就有这么几个被废弃的矿坑遗迹，散落于“九峰三泖”之中。辰山植物园中的矿坑更是有百年的工业历史，在20世纪初叶和1980年代曾是人工采石场。与其类似的还有天马山的采石坑，这个近百米深的矿坑遗迹曾一度是工业废水和生活垃圾的填塞处。但值得庆幸的是，近年来在环保理念的推动下，政府出力治理，并有开发商和设计师通过研究与实践赋予了这些遗迹新的生命。



2010年，坐落于辰山山脚下的植物园在德国景观建筑设计师瓦伦丁（Christoph Valentien）的笔下呼之欲出，他与丁一巨教授的合作使这个结合了中国传统园林艺术和欧洲现代设计理念的工程完美地阐释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可能性。植物园东北部的采石区被改造成了“草药花园”，原生态的岩壁被完整得保留。

与东北部的采矿区呼应的，则是西北部更大的矿坑花园，由清华大学景观建筑学教授朱育凡主导设计。矿坑花园的设计理念与整个植物园的设计主旨一脉相承，那就是将人文景观融入到现有的山水环境中，发掘、回复和保护场地的自然特性和文脉，同时强调可持续地利用自然资源为人服务的宗旨。朱育凡教授曾强调“设计师对于原置应尽最大程度的尊重和考量，这些历史（时间）信息在设计师笔下一旦失去就无法弥补，而这种景深层次的营造又是超出任何设计师的模拟和复制能力的。”他在设计中对矿坑自然风景最大限度的保留以及对其后工业遗址特征的延续使该项目获得了2012年美国景观建筑设计师协会颁发的荣誉奖（ASLA Professional Award）。

ASLA评委们这样评价“这是一个非常诚实的项目。它并没有去掩饰矿坑的本质，相反它是一个矿坑再生利用的完美典范。随着时间和自然的消磨它将变得更美丽。”矿坑花园的成功之处在于：1. 应对才是矿坑的生态修复；2. 东方式自然文化体验的营造；3.高难度施工技术的运用。设计师采用“减法”的设计手段，尽量避免了人工干预的痕迹。对生态流失的土地进行了再绿化，对风化的岩壁则进行了保留。通过在景区入口处挖掘与填充，设计师构造出了具有层次感的“镜湖”与“花台”，在增加了自然植被覆盖率的同时打造出了平衡坑底景观的游赏空间。而锈钢板墙与毛石荒料的运用则传承了曾经的工业气息。曾经用来运送石块的坡道被锈钢板的云梯代替，并以自然的弧度连接了地面与坑底湖面上的木质栅道，使人们能够更接近山岩的瀑布与湖景，却不直接对景观进行干预。沿着坑壁和栅道一路探索，进入山洞，最终可以抵达矿山东部的草药花园。整个探索过程借鉴了“桃花源”的隐逸思想，充满了中国传统园林设计中“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巧妙构筑，深化了人对自然的体悟。

辰山植物园的矿坑花园，可以说是地平线下一次成功的初体验。在其简约极致的外表下，是极其周密且深刻的景观构筑策略，也是对自然原置尊重最直白的表达。而离辰山矿坑花园不到5公里的天马山，一个更高调的矿坑项目即将呈现于世人眼前。那就是由世茂集团投资、阿特金斯（Atkins）设计的上海世贸新体验洲际酒店。作为一个商业建筑体，它的建成将意味着“地置”建筑的一次突破。其史无前例的施工方式和对矿坑自然景观的修复与维护将成为这个项目最大的挑战。

作为佘山旅游度假区的一部分，酒店的运营管理商洲际集团意图将酒店最终打造成一个五星级的、以运动休闲为目的的度假酒店。而设计方则最大限度得考虑了因地制宜的设计理念，保留及修复矿坑的生态环境，使建筑与自然做到最大的融合。它将拥有300间客房，横面展开建设在一个90米深、底部积水、已经废弃的采石场的岩石侧壁上。其中水下2层，水面17层，坑面2层，一共约21层，只高出地平面15米左右。为了使酒店体现绿色环保的价值，除了绿色覆土屋顶，设计方还将地热以及太阳能利用纳入设计方案之中。其中绿色覆土屋顶有双重作用：它既使建筑融入周边环境，成为“自然”地形的一部分，并起到环保和节能的作用。从形态上看，覆土屋顶和自然地面的浑然天成、充满有机感的立面线条和阶梯式楼层、以及在酒店中心模仿瀑布的玻璃采光带，这一切都带着形态有机建筑的缩影。建筑立面上的玻璃采光“瀑布”通过建筑外形与室内空间的有机结合从屋顶直通坑底，描绘了瀑布从山上飞泻而下，直落崖底的壮观景象。而为了打造出空中花园的自然意境，“室内叠瀑花园”、“云雾水景花园”和“隐水花园”通过建筑体与其附属自然环境的内外贯穿得以实现，这亦是生态有机建筑的一次大规模体现。



酒店的设计还包括水下公共区域和客房、可容纳多达1000人的会议设施、一系列的运动和休闲中心等。其中水下两层为餐馆和客房，围以一个10米深的水族馆；最底层为一个休闲运动中心包括游泳池和水上运动；从崖壁上悬挑一部分设施，作为极限运动中心，如攀岩和蹦极，并可由酒店内部的专属电梯到达。通过开发酒店，设计师和开发者希望能更好的保护周边的生态环境，防止其进一步的损坏。设计师欲将深坑酒店打造成有史以来最“绿色”的酒店。

作为一个落实并进行中的项目，我们很期待并希望如此宏大的设计愿景最终可以像辰山的矿坑花园那样得以完美的呈现，只是作为一个商业建筑项目它所承载了更多的复杂性。不管我们能看到的最终产品如何，项目本身已经是一个勇敢的尝试与突破，它标志着当今环境构筑者与传统“征服者”在理念上的转变与在实践中的统一，而这种崭新的面貌，正代表着当代环境构筑的潮流与希望，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国际，我们将会看到地平线下更多的实践与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