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我刚刚帮自己的微博贴了个标签：outsider。

前阵子Giorgio Armani在北京办的那个活动，虽然名称是“唯有今宵”，但事实上Armani先生在北京待了好几天，派对、晚宴，多得简直像日本天皇庆生那样连绵不绝。而重头戏应该是5月30日在北京798艺术区的大秀，不仅端出Emporio Armani、Giorgio Armani的2012秋冬男、女装，还加码Giorgio Armani Privé高级定制2012春夏系列，其中有15套更是专门为这场盛典设计的“向中国致敬”款式。

这场秀应该会在中国（甚至世界）时尚史上被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首先男模傅正刚在活动前一周发了个“我被封杀”的帖子，血泪控诉他为了要求模特人权而被Armani这场秀的制作公司封杀。此文一出，众人相挺，毕竟还有什么比血气方刚、为兄弟挺身而出的男模更性感？果然制作公司也立刻危机公关，在大秀开始前夕，宣布误会消弭，傅正刚将会走这场秀。

当秀场灯暗，舞台中央环形布幕被打亮，众人的喧哗开始转为屏息期待……过了3分钟，舞台中央那个布幕兀自亮着，开始有人躁动，有人玩笑说“该不会就这样吧？让我们来看一块大布……”此时广播声响：“各位抱歉，现在遇到点问题，等障碍排除，秀会继续开始。”这个诚实的广播，还被用英文翻译了一次。

3个系列的服装秀，最终还是堪称完美地演出了。只可惜位置在很后面、很后面的我，没看清楚傅正刚在哪时出场。大秀之后是MaryJ. Blige的歌唱表演，她那时而如泣如诉、又忽然浑厚嘹亮的灵魂嗓音，简直唱得把我心肝震碎，那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与痛苦，仿佛黑夜般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惊觉，原来我被踩到了。隔壁一帮人，不顾歌手在台上演唱，迳自站起从我面前离开。Mary J. Blige丝毫没受影响，继续为所有为她张开的耳朵们而唱。

秀后，我和《His Life他生活》的助理出版人何智老师说起这场秀，当然，服装是美的、模特是专业的、Armani先生站到舞台中央的那幕是注定要成为经典画面的……但我还是不免抱怨：“中国观众的素质也太吓人了吧，哪套衣服稍微做得大一点、华丽一点，观众就鼓掌；Mary J. Blige唱歌，人家飙了个高音、尾音还没转完，观众又鼓掌。一场时装秀被弄得好像Larry King的脱口秀一样热闹。”

何智悠悠地说：“Armani的秀一向这样的，米兰也是这样的。年纪大了呗，像个老小孩，很需要别人鼓励。”

多么“insider”的一个comment！一句话把我这些凡俗的规矩拨开，让一切的失序变得诗意。

是的，我不晓得Armani的秀向来是怎样，米兰是怎样。因为我从来没有出席过时装周，早年在台北GQ网站工作的时候，我是看着外电和照片来写时装趋势；后来进了台湾版《Esquire》也没轮到我时髦一回；这几年在上海工作，发现时装周真不是没有几箱华服随身的明星编辑能去得动的呀。总之呢，我就是个没出国看过秀的土狗。

所以，当《创诣》杂志主编顾青眨着眼、笑嘻嘻邀我写这个“专栏”时，我跟她表示这我绝对担当不起的。论时髦、论设计、论前卫、论经验，我都不在这些圈子内。只是我无法拒绝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好像我不接下这圣旨，百步之内就会身亡。

对了！身亡！还有什么比亡者更便于消费的呢？于是我开始夜观星相、与那些有名的鬼魂对话（其实是假的，他们生前很有名，死后照样忙碌，哪可能有时间搭理我的通告），写下几篇“名人对谈”，还要硬生生地和这些名人聊时尚，让他们来指点“明天我们穿什么？”用名人的名，来掩饰我人脉与经验的空虚。

当你阅读到这里，我不要求你原谅我浪费你的时间，杂志本来就是浪费时间用的。但我要求你佩服这本杂志的主编，有这种“实验”的勇气。她给了一个没有莅临过一场“真正的时装秀”的编辑、一位时尚的局外人，给他一块这样的空间来“鬼”扯。

局外人。多么迷人的角色。用一种自壮声色的腔调来避开所有的质疑，用一种无法归类的身分来化解社交的尴尬。我看着台上那些华美的高级定制服，然后在心底悄悄把舞台卸掉，换上餐厅或街道……日常生活的背景，这些高级定制服竟也成了局外人，但散发一种“旁若无人”的恢宏气场。Armani先生也是局外人，他总感觉被自己的团队推着往前，但他的局外是指出方向、车头大灯般的局外。

因为在局外，才能清楚地、气定神闲地看到场子上发生了什么。如果可以办得到，我想拥抱每个坚持把杂志看到最后、看到这里的你（们），是你们细腻的目光，让创刊刚满一周年的《创诣》，就能唱出Mary J. Blige那样纷扰不惊、唯我独尊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