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设计的心脏

尽管时间不过下午3点，天已黑浓得像打翻了的墨汁，工作日里的街区有些冷清，但赫尔辛基设计博物馆门前，依然有人排队等待入场。队伍中多是邻近的赫尔辛基大学学生，手里拿着“设计街区”最新版地图的游客也不在少数。入口处，Selina正在耐心地为一对日本夫妇分发最新一季展览资料。自去年赫尔辛基获得“2012世界设计之都”后，来自国外的访客便日益增多。即使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展览，吸引访客也络绎不绝，操着各种语言和口音，抱着永不衰绝的好奇心。

到访的日子，是新一季展览的最后一天。Sanna Saastamoinen－Barrois等十数位设计师的作品将展览馆的二楼占得满满当当。每个设计师细碎的小主体组合成了对空间和状态关注的宏大议题。时装是有，但只占据走廊尽头的两个小展厅。来自“无家可归”的灵感既不像巴黎那般甜美梦幻，也不像伦敦时装周那般朋克或学院风，从随处生活的片断中截取的灵感朴实亲切，始终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自1950年代，为设计而设计，或为时尚而时尚的理念就被芬兰设计界抛至脑后。那个时期崭露头角的著名设计师Alvar Aalto被誉为现代建筑奠基人，他一系列作品深刻影响了芬兰设计界，且将“实用主义”提升至纲领性的地位。此后的设计师们，不约而同延续了实用主义理念和风格。1939年由他设计的名噪一时的私人公寓项目Villa Mairea以模型拆解的方式陈列于展览中，跟其他后辈设计师作品相比，既不显陈旧，其彰显的简约理念仍具强大前瞻性。常说设计界是大浪淘沙，口味转变极快，到这里统统失了灵。时光流逝并未影响品位的永恒。每过一季，博物馆便会邀约功成名就的设计师展示新作品，同时留出一定席位展示芬兰年轻设计师的非凡创意。Selina眨眨眼睛，“对游客来说，设计博物馆是他们在设计街区的第一站，而对众多对设计有抱负的年轻人来说，敲开这里的大门，就等于正式迈入了芬兰设计圈。”

游客出了博物馆后，就迅即沿着如毛细血管一样的街道四散开去。这片老城，任何一栋建筑的年龄都不会低于两百年。现代城市已不这样来安排自己的街道。绽裂的石板在平缓的坡度上颠簸往复。大部分是安宁的住家，只有街角的空间，偶尔被出租给决心在设计街区落户的青年设计师。时不时会有装修公司的车子载着形状怪异的家具飞驰而过。也许几天后，你就会在最新版的设计街区地图上看
到新鲜店铺的标识和介绍。新店铺门前，也有一个大大的黑底白字的“Design District”标志。

得到这个标志并非轻而易举。设计师必须向“设计论坛”提交申请，展示已成系列的设计成品，需说服“设计论坛”评审自己的产品有持续和稳定的商业价值和盈利能力。在经过专家论证和会商之后，才会正式决定是否给予“设计街区”的认证。直到去年年底，获认证的商铺已近200家。认证的种类，也从设计师品牌店，延展至买手店、高端餐厅、咖啡厅和精品酒店。“设计论坛”尽力让自己变得愈加包容，几乎涵盖生活的一切方面。

即使手里拿着的“设计街区”官方地图已详尽到几乎繁琐，但要顺着指示找到一家店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也曾试图在有关设计街区的文献中搜寻背后官方运作的那只手，却发现街区的形成从一开始就处在自由生长的状态，即使后期成立的“设计论坛”组织，也并未对街区发展作出硬性规范和限制，而只是从旁提供协助。因此，在以设计博物馆为中心的设计街区，零零散散地共蔓延了赫尔辛基四个行政街区。各个商铺永远是零散分布，彼此不凑热闹，更无国内创意园区似的，总要强拗出一个类别来。因此对许多设计师来说，他们不仅在这儿工作，还在这儿生活。所以经常发生的事情是，明明是营业时间，门却是锁着的，客人们在门口跺着脚等了半晌，才看到老板一脸幸福地从临近一条街上的咖啡馆里钻出来，他只不过是偷了点闲，和隔壁的老板聊得投机，有点忘了时间。但听他感情细腻且独特的介绍和推荐时，往往就会觉得多等那么一会儿也值得。当然，这里最好的购物习惯是看中了什么就当即买下。因绝无复制品，有些甚至只有一件，一个犹豫，就有可能被一旁盯了很久的客人买走。老板顶多只能无奈地耸耸肩，但从来不会再制作复制品。

有人曾粗略统计过，如逛遍整个设计街区，大约需三天时间。时间紧张又做过功课的人，往往出了设计博物馆之后就直奔“设计论坛”所在的精品展厅。对缺乏运营经验，资金又捉襟见肘的青年设计师来说，这也许是更为稳妥地展现和售卖自己产品的方式。每位设计师都可以有大约5-10平米的空间，根据自己的创意来搭建展示柜台。主题则不受约束，驯鹿皮制品，木雕、服饰，甚至小到别针和纽扣，都有预测不到的奇思妙想。有些流连于此的游客最终决定在一旁的咖啡角落里占一张桌子，点上一杯暖暖的咖啡，喝几口，聊几句，回头再逛一圈，淘一些东西，样样都是要收藏的心头好，自然是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