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凯恩斯

“来凯恩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是Carlin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话语中充满着霸气和骄傲。Carlin 是早年移民澳洲的香港人，如今已经是看到高楼就头晕的“新凯恩斯人”了。也难怪，这里最高的楼也仅仅16 层而已。作为北昆士兰的首府，它拥有绵延2,000 多公里世界最大的活体珊瑚礁群景观，也是前往潜水胜地大堡礁（Great Barrier Reef）的门户， 还有围绕着的热带雨林区，据说有将近600 多种户外运动可选，Carlin 掰着指头数了半天：骑马、激流、泛舟、潜水、探险、水上飞机、高空弹跳、独木舟……然后盯着我，想了半天，较真的劲头像个不服气的孩子。



木鱼的大堡礁一日
说实话，我很怕一切水上运动，所以当Carlin 推荐大堡礁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一番。这个被列入联合国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的旅游地一直都非常火爆，尤其2009 那场招聘“全世界最好工作”的市场活动之后，来大堡礁的游客数成倍增长，多以亚洲为主（最近这份“世界上最好工作”活动再次推出，恐怕又得火爆一番。）这应该感谢1770年英国“努力号”船上的植物学家班克斯，他惊叹这一片矗立在深海中的珊瑚墙是其他地方从未见过的。的确，这堵珊瑚墙是地球上最大的活珊瑚体，它处绝无仅有。

刚开始，我以为大堡礁是个岛……我相信有同样愚蠢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其实它有多到数不清的岛屿。大堡礁在旅游方面只允许几家公司运营，并且规定建筑在海上的平台每几年要拆除，再找其他地方重建，最大限度地保护海洋生物生存环境。

Sunlover（太阳恋人）一直是最受欢迎的游艇公司，不单是浪漫的名字非常讨喜，服务也非常完善贴心。免费提供姜片制成的晕船药，无微不至地照顾那些狂吐不止的乘客。无论是选择哪种海上运动，都会有专人教练现场培训，船上也会有专职救生员，若干年前在东南亚某地浮潜时差点溺水的我至今依然恐水，即使从面罩、救生衣到脚蹼都经过教练严格检查后，我依然紧抓着铁架子不敢松手，直到那个酷酷的马来西亚教练Kevin 牵着我的手，不厌其烦地把注意事项重复了N 遍，末了把我的手放在海中央的大充气垫子上，不停地说“：你要放松，你要觉得自己是一条鱼。”我暗自想：即使是鱼，我也只是一条“木鱼”啊。

但随即当我尝试着把头潜入水中，却看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世界：五颜六色的鱼群从脚下游过，还有那条在后面海底漫步时摸过
的巨大苏眉鱼，据说只要船一靠岸，它就出现，盘旋在潜水者的周围。柔软的珊瑚像极了毛茸茸的海藻，随着海水飘动。手渐渐放开，身体也慢慢习惯，脚下轻轻拍动，身体向着远处那一片更为震惊的珊瑚群游去。还有各种五彩小鱼悠游其中，其中一种叫鹦鹉鱼，是珊瑚的好朋友，专门负责清理覆盖珊瑚上的藻类，帮助其恢复生机。它们就那样近在咫尺，几乎可触可碰，但每次触碰对珊瑚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让人可惜的是，有些颜色确实已不那么鲜艳。

但不可否认，这里是世界上最好的潜水地，也有全世界最好的潜水训练设施和课程，从初学者到专业级别。而这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是环保卫士，他们不断提醒不要往海里扔东西，尽量不要使用沐浴露、洗发水，离开时仔细检查，防止落下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不过Carlin 叹口气说，你知道什么才是大堡礁最大的威胁么？它们经历上亿年狂风巨浪，却在人类手中伤痕累累。据说每年珊瑚礁数量递减，失去原来鲜丽的色彩，珊瑚礁内生活的鱼类也大幅减少，踪迹难觅，澳洲政府也已在“拯救大堡礁”的计划上投资了2 亿澳币，新财年会继续追加，并专门拨出资金来研究如何控制一种以珊瑚虫为食的棘冠海星的方法。

我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纵然我努力地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般，小心翼翼地恪守着每个规则，但内心的负罪感却依然如此鲜明，仿佛来这儿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尽管再小心，对珊瑚和海洋来说依旧是破坏，是扼杀……


非卖品的鳄鱼先生
我们傍晚时分到达了Dundee's 餐厅，记得小时候看过《鳄鱼邓迪》，我兀自猜测老板是否也钟爱这部1986 年上映的澳洲电影？有个朋友曾调侃“：在澳洲的每个地方，几乎都有个Dundee’s餐厅。”

餐厅位于凯恩斯码头边，临海木栈道也是当地人晚间散步之处，此刻，海风拂面，港口的游轮在经历一天的出海后此刻安静地停靠着。沿街有很多餐厅，形式多样，唯独Dundee's 餐厅人声鼎沸，据说周围的老板对此表示非常不理解，同样的地方，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幸好事先定了桌位，看到门口排起的长队有点幸灾乐祸。Carlin 自作主张地点了一大盘海鲜拼盘、一份袋鼠肉和鳄鱼肉，然后饶有兴趣地考我：“你猜这么多忙碌的服务员中，哪个是老板？”这算什么问题？我有点摸不着头脑。Carlin笑着说“，在这里，餐厅里最忙碌的那位肯定是老板啦。员工呢，才不会那么卖命呢，不开心就把老板炒掉了。”正说着，一个满头大汗的瘦高老先生从身旁疾步而过，Carlin 抬了下下巴说，喏，肯定是他啦。果不其然，不一会功夫，就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我是Gary Low，可以叫我鳄鱼先生，你们可以品尝鳄鱼肉，但我是非卖品。”有着澳洲人的爽朗，他妻子调皮地把一只小鳄鱼标本偷偷放在我的肩膀旁，吓得我大叫一番，自己咯咯地笑起来——哪里找这么捉弄客人的老板？童心未泯的老板还煞有其事地设计了一张证书，证明你在这家店吃过鳄鱼肉。

袋鼠肉串也端上桌，咬上一口，并没什么特点，都说口感类似牛肉，但或许太没特点了，甚至都让我一度忘记自己吃的是澳洲国兽。鸸鹋和鳄鱼肉均经精心烹制，本身肉质普通，反而是尝新的好奇感更多。不过，想必和我类似的尝新者众多，这几种餐款一直都很畅销，也是当地人的所爱。澳洲人热爱动物众所皆知，但也可淡定地做成盘中食物，这着实让我费解。

身为老凯恩斯人，Gary 一直想把当地美食发扬光大，还特地设计了各种语言的菜单，每天的工作就是检查食材的新鲜程度和每道工序是否合格，当然也要哄员工开心，这样才不至于自己放鸽子而导致餐厅人手欠缺。

隐世的绿野仙踪
从前，在山顶一片隐秘的热带雨林中，生活着一个快乐的族群叫阿瑟顿，他们的身边围绕着松鼠与蜥蜴，时而浮出水面的咸水鳄是他们的朋友，阳光灿烂的时候，在山顶上与百鸟歌唱，蝴蝶为他们伴舞，等待远方落日西下……当Carlin 讲述库兰达小镇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竟然出现这么一个景象。库兰达（Kuranda）是位于凯恩斯以北27 公里的小镇，被人所知是在1850 年，当时砍伐业和采矿业兴起， 成为当地主要的工业，库兰达成了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于是，火车站、宾馆、仓库、军队拔地而起，我刻意不让自己想象这里曾经历的一切苦难，宁愿相信正是由于这些才带动了库兰达小镇的发展，带来了如今每年50 万游客，让这里生机盎然。纵然只剩下750 左右的原著民。但，我脑海中那个童话世界还是有的，千奇百怪的蝴蝶如今生活在专属的世界里，这里是南半球最大的室内蝴蝶园，2,000多种蝴蝶纷飞起舞，眼花缭乱，甚至一度让我头晕目眩。其中蓝色的Ulysses 最受欢迎，据说会给人带来好运，连入口标牌上都是它的身影，虽然它们生命只有10 天左右；还有澳洲最大的凤尾蝶、当地特有的黄绿相间的辉绿鸟翼凤蝶（Cairns Birdwing）。花园里自由飞舞的蝴蝶有时候会落在人的肩膀上和头上，我得小心看着脚下，生怕不留意间扼杀了这些美丽的生命。蝴蝶花园角落里有个小门，我穿门而过进入了蝴蝶孵化室，大大的玻璃窗内，几个工作人员小心地用镊子取下比小米粒还小的卵，放入培养皿中。他们熟练地掌握每种蝴蝶品种的生活习性、产卵时间等，而在旁边的玻璃箱中，那些蝴蝶正在蜕变，从丑陋到美丽的进阶。

百鸟屋可是Carlin 的“噩梦”，有次她正享受被群鸟围绕的美妙感觉，却被其中一只巨大的鹦鹉把定情的白金项链“抢劫”了去，于是她不断叮嘱我，眼镜、项链、戒指、耳坠、发饰……统统不要带，否则就会变成群鸟攻击的对象，因为它们太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物件了。

我决定去见识下“军鸭”，一种1942 年二战时期由军人妻子们设计的水陆两用战车。陆路上最快可达85 公里/ 小时，涉水则为16 公里/ 小时。负责开车和解说的Jason 是澳洲人，他很喜欢把自己当做若干年前穿梭在热带雨林中的军人。敞篷的军车沿着固定的道路走着，他拿着一根小树枝当教鞭，指给我们看每一种雨林动植物。快看，那叶子其实是寄生在树干上的；瞧上边，那很像鸟巢，又像土著人头的奇怪东西，你们猜是什么？哈哈，不对，是白蚁窝；快看那边的树干上，是变色龙……我相信车上那些人的脑袋此刻一定很像拨浪鼓，而Jason 却俨然化身指挥家，用手中小小的指挥棒奏出一曲库兰达雨林之乐。

但真正的库兰达雨林之乐的乐手是那些土著人，他们将被白蚁蛀空的树干一端抹上蜂蜡，枝干上绘以斑斓图案，便可奏出大自然中万物生灵之籁，这种乐器叫做：迪吉里杜管（Didgeridoo），比如说澳洲特有的丁狗（Dingo）的叫声、袋鼠的跳动，还有澳洲笑翠鸟——其鸣声像极人的狂笑，体型较大、重口味的它们喜欢蛇、蜥蜴……不过，Carlin 告诉我，之前妮可· 基德曼在演完《澳洲乱世情》后在一个德国节目中吹奏，被土著酋长告诫：在土著文化中，女人是不让碰迪吉里杜管的，会被诅咒无法生育小孩。现在呢，我紧张地问，因为刚才我也尝试着吹了几下。“是假的啦，谣言早已不攻自破，人家妮可· 基德曼都有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