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上海

陆家嘴前尘旧事

很奇怪，当我坐在浦东新开的四季酒店中餐厅尚席，与许久不见的老友A 吃饭的时候，话题便慢慢转到了过去，初毕业时，初入职时，曾经青涩莽撞，或也朝气蓬勃，那时候身体尚佳，不知疲倦，见了许多人事物，或都错过路过，或都付之一笑。才知不知不觉间，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比外面的风景还要大。

或许真的因为外面风景的缘故。这家酒店所在的位置比环球金融中心距陆家嘴的中心还要疏远些，虽然不多，但足以将整个陆家嘴尽收眼底。这里多高楼，也尝试在如今最高点柏悦酒店喝下午茶，等着日落，那里尽揽浦西浦江，便知魔都之魔，所来非虚，那时心潮澎湃，却也迷惑，我所在的城市，便是这样？

而此时，在没那么高的地方，魔都看来或许并不那么魔了。东方明珠正在当中（从未这样中正巨大），环球金融中心与金茂大厦在左近，大得有些变形。其他建筑也多是高楼，一色的荧光烁烁，各居一方，倒颇有大将之风。脚底下正在建造的高架桥将一直从地铁通到环球金融中心，好像条吸管，吞吐大厦中的人群。恰恰到下班时候，从两座高楼泄出如水的人流，步履飞快。走在这路上的，多半独个儿意气风发，或与相熟的人交谈，虽是人群，却更显孤独。而我，悠闲里却望见了昔日自己，或第一次来此城时在东方明珠上的扑腾，或刚开始工作时埋头路上的匆忙。

这或许是酒店的无意之举，却默默将一段人生浮在人们面前。它或许将陆家嘴的句点终结在自己这里，却引起翩翩反思。它原本走的是时尚Art Deco 风格，望在云端的人看不到脚底，而只一瞬，却要人沉淀。

时尚Art Deco 依然是时尚Art Deco，生活依然如故。或许我可以说，浦东这家新开的四季酒店试图将一个今日的上海原本展出，它没想打开那部破旧的留声机，并不希望将1930 年代灯红酒绿的妖娆如招魂一般招入今日的世界。但那是烙痕，烙在了这座城市的心坎，那艳红的洗漱用品和抱枕是一种宣告，宣告永在唇畔不去的嫣红。而窗户被漂亮的条纹隔着，风格大气，却也是为了防止过大的太阳，同样的设计在spa也有，装饰板从顶上一直下来，只留下靠近按摩浴缸不大的缝，却好似旁观者，要窥探这个世界。

也有一些中式的风格嵌在这里那里，比如台灯被设计成宫灯模样，比如一楼露台的椅子底下装饰着些中式纹样。或者也有一些自然的风格，比如行政酒廊直穿三层楼的银色树木装饰，比如走廊的地毯，看起来好似石板路的样子，这种仿造似乎如今正流行。当然最棒的还是泳池，躺在最里面的按摩浴池好似自成世界，整个脊椎被打磨得极舒服，斜眼一看，夕阳已过东方明珠。

也曾经小桥流水

外滩悦榕庄虽说在外滩，紧邻着黄浦江，却距闹腾的人流很远，边上就是邮轮码头，如今往来的船只还不多，不过想来日后也会经常叨扰。正因为有着离群索居的调调，悦榕庄便着意将自身打造成个江南园林的样子，刻意将底层与沿江的地面做个高低差，并铺上青石流水，好似山水画中远远淌来的一江水，遇上几块大石头，便仿佛找到了歇息处。

于是那一晃眼的功夫，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不曾将上海与江南真正联系在一起过，即便它与江南生来便一体，即便江南早深入到每个家庭每个习惯，但江南的悠扬清淡，却令我总无法拿它与上海的纸醉金迷相提并论。但悦榕庄有它的理由，这是一家城市度假酒店，与上海另一个城市度假酒店璞丽不同，它不欲隐，它的想法更彻底，我们梦中的休闲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它就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你看到喝下午茶的set 被做成鸟笼的样子，看到竹子或树枝的形状被装饰在墙上，看到许多茶具被摆满了整面墙，便知那是江南，梦中的江南。或者设计师手中本来便有首关于江南的诗，他把一切意象都零散在酒店的角角落落，好像一个魔术师一般，而人一进来，便恍惚在江南。

其实上海本就是江南，虽是高楼大厦林立，虽是车水马龙嘈杂，但总在一个不经意间，又梦回了水乡。实际上，要说度假，或许外滩悦榕庄的重中之重还是客房。随着公共空间在功能上变得更富有社交性，客房的地位也变得愈发重要，这家酒店的格局与澳门银河那家悦榕庄仿似，都是在临落地玻璃窗的地方有一个好似小泳池的巨大浴缸，两个人各坐一头，想把脚伸直并不是很难。这是一种承诺，酒店总经理Pancho Llamo 说。

如果你的印象里还有悦榕庄在丽江、三亚或者杭州的度假酒店，你便会记得，所有的villa 都是带泳池或者热水按摩浴缸的，这已是悦榕庄度假的一种标志，无论天气如何改变，无论是度假地还是在城市，这样一种传统总不会改变。窗外自然是外滩，却是让人不熟悉的外滩，黄浦江在外头拐了一个大弯，或许因为落日的角度的缘故，显得格外苍茫。

泳池在地下，虽不见阳光，倒也隐秘，最令人欢喜的是泳池另一侧3 座方形泡池，用大红的灯标明此刻的水温，从20℃到将近40℃，适合泡了一个接着泡另一个，或者在热的地方跑完了接着去稍凉的地方接着泡。这才叫度假。

终究是中西交汇

喜达屋旗下在上海新开出来的豪华精选酒店选用衡山路十二号这个名，自然有自信在那里。熟悉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一原本名叫贝当路的法租界中心区域，确是海派文化的浓缩。这里不同陆家嘴或南京西路，各色酒店林立，这里或许有许多酒吧，许多小情小调的餐厅，但酒店却少见，而与衡山路十二号这样能将整体都融入其中的更是难得。

只5 层楼的建筑，想着或许可能会有什么法式风格，但走进大堂却并非如此，中式格调不仅浓郁，且大气，墙壁上用丝绸绣花包裹，颇有宫廷风。实际上想来也是，虽然总是将上海摆在中西文化交融的点上，但上海不同香港，后者本身殖民气质浓郁，前者无论怎么说，老底子里的东西总是更受尊敬。

再往里，却是一个嵌在当中的花园，真的声色也不露，典型中式园林那种习惯把好东西藏起来的调调，草木还未长得很茂盛，却已流水潺潺，想来过了春天便是一派绿意。而围着花园的则是一圈客房，这家酒店将居住区和公共区分成两端，以花园为标志。而客房的外壁则是赤红的砖墙，悠悠然印在绿树的后面，将中西这个词映照得形神皆备。

外壁总共用了20,000 多块意大利进口的天然赤陶砖。赤陶砖是周边历史建筑上被广泛流行使用的装饰元素，比如衡山路上的原上海美国国际学校。它也是一种天然的环保材料，既提供了高效的隔热性能，也在视觉上带来了永不落伍的美感。这一酒店本就是奔着地标建筑这一高度去的，来自意大利的建筑师马里奥· 博塔是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和首尔三星艺术博物馆的总设计师，这种线条利落的当代庭院式设计带来的感受直击人心，他的目的很简单，“这幢酒店建筑创造性地捕捉了此街区的特色，结合了都市的规则和该绿色街区独特的历史背景，这是在上海其他街区，或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所不能得到的独特的体验”。

中心花园也为室内设计带来灵感，嵌有丝绸花鸟图案的半透明玻璃幕墙，以古典庭院花草树木为主题的地毯和床头屏风等独具匠心的装饰，取材自街区内的花鸟植被，在温馨的色调映衬下，似与周边水乳交融。

水疗中心继续位于地下，与别家不同，却是各式高科技武器轮番上阵，放松之时还颇有乐趣。中餐厅衡山拾贰，进门的巨幅山水画令人震撼，而云尚全日餐厅的L 形露台，则将周边风景扫入眼中，“我在这里”，有时便是旅行最难领悟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