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手工艺的 吟游诗

陶瓷博物馆

玻璃森林中并不止玻璃，它似乎喜欢一切闪亮并精雕细琢的美丽物件。另一座德国巴伐利亚小镇Selb擅长将挽歌唱出新生的欢乐。曾经一把大火将这座距捷克15公里的城镇化为废墟，却单单留下一座建筑，似乎上天要它来见证，躬身哀婉。但大火之后，一个名叫Lorenz Hutschenreuther的人来到这里建立了Selb第一家陶瓷工业化制造工厂，从此它的命运与陶瓷息息相关。

而今Selb最著名的是陶瓷博物馆Porzellanikon（Werner Schürer-Platz 1；49-92/879180-0；porzellanikon.org），它坐落于1969年关闭的旧Rosenthal陶瓷工厂，9,000平方米的展示区包括3个独立的博物馆（陶瓷工业馆，技术馆和Rosenthal馆）。这座厂房建于1866年，紧邻如今依然使用的铁路线（这便是它当初选址于此的目的），那些雄伟的白色建筑和烟囱依然延续昔日的模样，就好像一座工业时代的大迷宫，你甚至可走进6座保存完好的巨大瓷窑之中，这些窑都有几层楼高，昔日的大火便在底层熊熊燃烧。博物馆的陶瓷碎片依然在旧地堆积如山，而一项雄心勃勃的修复工程也在开展。这个博物馆或许也会让你知道中国的陶瓷博物馆与欧洲的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们总是将目光聚向地底未曾挖掘的先人财富，却从未尊重过我们悉心嚷嚷着的工业本身。


假面的狂欢

继续回到威尼斯。18世纪以前，威尼斯居民生活完全离不开面具，人们外出，不论男女，都要戴上面具，披上斗篷，被称为Bauta。拿破仑占领威尼斯后，面具一度销声匿迹，直到现代嘉年华才再兴起。威尼斯狂欢节的每一天，穿梭于水城大街小巷的游客们都将自己用面具装扮起来，有些人甚至身着拜占庭时期的华丽长裙与礼服。他们乐此不疲，狂欢节和面具让这个城市比往常变得更加友好而热情。他们大部分都聚集在圣马可广场，一个个千奇百怪华丽而又寂寞的表情，仿佛将整个历史穿成如今。

欧洲的面具手工艺并不仅限于威尼斯，面具的起源总与各种驱逐邪神的传统有关，在巴伐利亚深山，每年的Perchten节盛大游行都在12月至新年定期举行。我们遇到许多人，都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他们戴上各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式面具，一张张或裂齿獠牙，或眼神诡异，都由当地工匠亲手制作而成。这些邪神们手上总会拎着一些枝条，见人就抽，吓哭不少围观的孩子，引得旁边的大人一边惊叫一边忍不住放声大笑。我这张外国脸看上去格外显眼，这些邪神们便盯准了我，每个都要上来抽几下，令我吃足苦头。不过在当地人看来，这是绝好的待遇，将所有的厄运都驱赶出来，很多人还故意凑上前，引起邪神的注意。不知这是否就是“找抽”？

这些大多以完整的木头和动物的皮毛制成的面具，许多已用了数十年，却依旧保护完好，除造价昂贵之外，更重要的是真正懂得面具制造工艺并愿意制造这些面具的工匠们已经不多。我们便遇见当地一位面具手工艺人，他一边拿捏手中未完成的一件面具一边耐心表示，这些面具制作完成以后，亦都专门进行过做旧处理，而对这种设计十分随意的面具，制作时也完全根据所选的原木形状来考虑其最终所应呈现的模样。若是这些看上去诡异而恐怖的面具没有一点瑕疵，那么这就不是一张完美的面具。


面具的一生

更复杂的还有舞台面具。我们有幸在意大利与对欧洲舞台面具最有影响力的面具制作大师Sartori当面交流，真正让欧洲的舞台面具在二战后有了第二次生命的人其实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去世后，他便将这一重担接过，希望能借他的能力让这一传统手工艺延续下去。

他少言寡语，却十分和善，并无许多表情。除了在和妻子合影时终于露出笑容，他总一副过于严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意大利人。在他的学生眼中，他更是个严厉的老师。然而，当谈到面具时，他眼里却一直透射着光芒。

他的工作室也就是他的家，面具就是他的全部生活，他将一辈子都用在了制作这些舞台面具上。在他的工作室里，至少摆放着数千张不同风格的面具，而制作面具的材料则散落在各个角落，随时等待被拾起。这里每一张面具最终完成至少要经历数天至十数天，如此费工费时的手工艺若终有一天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失传，恐怕是最大的遗憾之一。也就是在这里，我们看懂了手工制作的面具与机器批量制作的面具之间的差别，那些面具的质感、外观、鼻翼两侧的沟痕和眼角的那一抹妖艳，怎是廉价的机器制造品所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