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萧条时代

萨马拉斯的拥趸

但是年纪更大的保守派选民们依然会倾向于萨马拉斯。

“我们还有什么选择么？”50多岁的帕博一边抻着手中的旗子一边大声在我耳边说，时不时被啸声打断。他住在郊外附近的小镇上，为了支持今晚萨马拉斯的演讲特意一早就顶着毒日赶来雅典。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尽量避开最坏的选择。齐普拉斯看着不错，但他没有经验，现在这样的关头，保守要比冒险好，”帕博说。

一片拗口的希腊文中，只听得到萨马拉斯不断重复两个单词。

帕博告诉我了一个简明分辨方法。一出口就会紧跟全场嘘声的词就是竞争对手“齐普拉斯”的名字；如果紧跟掌声则是“安全”一词，强调希腊将安全地继续呆在欧元区内。

此前一直立场含糊的新民主党，这次倒是借反对齐普拉斯之机树立起了清晰的政选口号：“要欧元区，就跟我走。”

漩涡当前的希腊人，并不想切断与欧元区大船绑在一起的最后一根绳索，于是这极富煽动性的口号切中心理，同时暗示性地将政敌左翼联盟推向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立场：如果选择齐普拉斯，就意味着希腊从此将告别欧元区。

至于厌烦齐普拉斯的欧盟，当然也乐于对此火上浇油。

再加上媒体的添油加醋，使得这样的说法很快成为全世界各大报纸标题上的重磅悬念，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左翼联盟其实并未明确说过真的要退出欧元区。

“这里没有人想退出欧元区，我们只是对欧盟‘要么紧缩，要么滚出去’的倨傲态度感到愤怒，”某选民说，“雅典想表达的态度是 ，我们有权做出自己的选择。”

所谓退出欧元区，不过是欧盟方“不接受条件就滚蛋”的恐吓，以及希腊方“不重新谈判就离开”的撒娇。一个小细节能看出希腊和欧盟渐生的间隙。我后来在一家礼品店闲坐时，旁边希腊店员询问一德国顾客关于邮寄地区的问题。

“你的地址是欧盟国家么？”希腊店员问，

“是的，”德国顾客回答。

“真不幸（unfortunately），”希腊店员一挑眉毛评价道。

“对我们来说，这很幸运（fortunately），”德国顾客冰冷地回答道。

大选倒计时开始，旧议会大厦半隐于黑暗，自由颂和浓烟同时弥漫宪法广场上空，不知雅典先贤们此时如果复活，见到如斯场景该是喜是悲。

 大选日

6月17日早，大选日，空气依然炎热，还有一种新的紧绷感。我顺着弯弯曲曲的巷子找到了附近一所学校。今天雅典各所学校都被临时征作了投票室，选民只需按照教室门上贴的名字首字母顺序来找自己所属的投票室。

今日雅典，在无数这样布置简单甚至算得上是潦草的临时投票点里，人们就如此三五成群的、间歇地走进来，波澜不惊地做出他们对这个国家的选择，不过像是从街角小馆子菜单上挑出一款合口味的咖啡。

但也不乏游离者，当我离开投票点拐过一个街角时，见到一群宿醉未醒的当地年轻人半躺在地，日头高高地照在他们依旧涣散的神色上。有年纪稍长的路人经过时发出了微微的叹气声。

一些外国游客则沮丧地发现了不关心国际新闻的后果，他们被挡在了因大选而暂时闭馆的卫城博物馆门外。

卫城博物馆的门卫耐心地向失望的游客们解释，“我们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如何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对我们国家来说，
现在没有什么比大选更重要了，”游客哗然而散。

不过旁边一家画廊的老板对此却嗤之以鼻，“不会有什么改变，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300个议院席位上坐过白痴以外的任何人。”意见和天气都太燥热，我决定坐在这家离卫城遗址不过数百米远的地方歇一歇。旁边是许多售卖丝袍的店铺，那已经不再是当年众神身披的流云般的宽袍，看着倒是很像出自中国制造工厂的廉质物品，随着风的起止花花绿绿掀了一街。

不仅是袍子，我所看到的那些古希腊石像面容上犹如神祇般坦荡骄傲的神情，如今也都已远远逝去，这座城池现在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只有满城牢骚。“我已经把我大部分资产换成了黄金和在别的地方的不动产，如果这个国家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就随时离开，”画廊老板语气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