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萧条时代
对一个初到希腊者而言,6月的下午两三点真不是一个好的抵达时间。
此时日头正烈,雅典声名最隆的宪法广场看上去更像一个嘈杂的县城火车站,高温下白茫茫的光刺得我眼睛发酸,脸上浮油,非要找到一处阴影才能勉强恢复些清明来辨认地图上弯弯曲曲的希腊文字。
所有拜谒圣贤之地的心思都在这样的灼热下消散,我只想尽早躲到有冷气的房间里永不出来,哪怕是雅典娜和波塞冬重演城邦大战我也绝没有兴趣开窗多看一眼。
不过如果你是怀着验证希腊经济衰败之心而来的话,这倒是一个符合想象的时刻,狭窄的小巷子里许多店铺门庭半掩,人影稀拉。“雅典状若鬼城!”一些媒体在标题中惊呼。
小出版商亚尼斯站在墙角旁眯着眼睛,冷笑着对我揭穿真相:“没有人会在40℃高温的时候出来闲逛,那些说雅典像鬼城的记者连呆到傍晚的耐心都没有了么?雅典在太阳落山后才会复苏。”
逐渐适应当地温度后,我已有了足够的耐心。于是亚尼斯带着我找了家当地小馆子坐着,等雅典的夜幕降临,万神现身。
两天后,第二次议会大选即将开始,事关希腊和欧元区之前途,全世界目光都聚焦于此这当口,我撑着下巴看着桌上一碟拌有橄榄油和Feta奶酪的希腊色拉,再加一碟烤鱼,这张歪斜的临街小方桌犹如一个最平静的风暴眼。
倒霉的亚尼斯
亚尼斯是我到达雅典两小时后认识的。当时我因赶时间要去和左翼联盟中一个小党的新闻发言人会面,所以在满大街黄色出租车的洪流中挑了一辆就跳了上去。
车没开几分钟就到了,然后司机旗帜鲜明地表示一没发票二不懂英语三要收18欧。面对如此显而易见的欺诈,我最终还是像一个典型外国游客一样忍气吞声付了这笔钱。
当我痛心疾首地把这个事儿说给拜访的新闻官潘波斯听后,老头哈哈一笑双臂一张:“欢迎来到雅典。”
不过最后他还是让旁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空调上的亚尼斯陪我走回酒店,为此亚尼斯还取消了本来和牙医的会面。
不像是在一些宗教国家或新兴经济体,你总是可以从诸多明显的细节中察觉现在谁在当权或什么行业正发展最轰烈;在雅典中心城区随意溜达时,炎热像一张保鲜膜把一切都封得平静而萎靡,让人难以立刻发现什么激动人心的政治或经济层面的隐喻。
所以我只好边走边和身边的亚尼斯闲扯,他当时正在苦恼为投票给左翼还是右翼而摇摆不定,“右翼已经证明是失败了,左翼又还没证明能成功,所以选谁都很荒谬。”
亚尼斯是一个典型的希腊中产阶级,受过良好教育,大学后在伦敦的福特汽车公司工作。用一句话描述他过去5年的惨痛经历就是:2008年伦敦的金融大萧条让他为了逃离风险回到希腊,然后随即在希腊遇到了更深的萧条。
不过亚尼斯很会安慰自己:“至少这里的天气比伦敦好太多了,你知道,伦敦人永远只会说‘Not too bad’,”他夸张地模仿着伦敦腔说。
我没有接腔,踌躇伦敦的冷雨和此地将万物都烤得滋滋作响的烈日究竟哪个更坏些。
然后就要不可避免地说到最近的生活,最近报纸上疯传的那些“工资削减20-30%,养老金削减20-30%”的刻板数字,在亚尼斯脸上相当具体地化成了皱眉、叹气、失神等一系列动作。
总之,就算是比雅典的太阳还要早开始一天的工作,就算是同时做翻译、出版等各种活儿,亚尼斯也觉得如今的钱就像手里的小小一汪水,留不多也存不下……一直说到我不得不仗义出手给他的啤酒买了单。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关注欧洲杯更多还是大选更多?”
“嗨,你可是在跟一个民主起源地国家的人聊天!”亚尼斯不满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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