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胡安老城 埃尔莫罗要塞的黄昏

当飞机刚刚降落圣胡安国际机场时，当乘着计程车飞驰在新城区高速公路上时，圣胡安都还只是一个与一般中小型城市别无二致的地方，整齐中带着呆板的乏味。可当车子七拐八扭驶入老城，就仿佛上帝啪地打了个响指，时光开始模糊，穿越般的美景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展开了。

古老战火

波多黎各在西语里意为“富裕之港”，曾被誉为“加勒比海的直布罗陀”。身为波多黎各首府，圣胡安这座美洲第二古老城市当年的战略地位不言而喻。在老城两端，各矗立着一座高大城堡般的防御工事，埃尔莫罗要塞（Castillo San Felipe del Morro，通常称为El Morro）和遥遥相对的圣克里斯托巴要塞（Castillo de San Cristóbal，通常称为San Cristóbal Fort）。这两座耗时一两百年完成的防御工事，有着宏伟坚固的堡垒主体和错综复杂的陷阱暗道。一座威慑海上强敌，另一座则扼守陆路关卡，再加上6米厚的巍峨砂岩城墙如铁壁将古城紧箍，西班牙在此的统治一扎根就是牢牢数百年。如今，灰褐色的斑驳古堡已让人猜不出刚建成时的色彩，锈迹斑斑的加农炮弹还依着原样垒在要塞最高层的炮台上，仿佛昨天海上炮战掀起的炙热旋风还在耳边呼啸。但战争的硝烟早已褪得一干二净，要塞前开阔的草坪上满是飞扬的风筝、欢闹的孩童和聊天沉思的大人们，欢快安详。

然而，古老战火燃起的沧桑也成就了圣胡安老城复杂神秘的魅力。漫长的历史沉淀了它的底蕴，加勒比海原生的热带激情和西班牙带来的炽烈浪漫下是岁月层层磨砺出的气定神闲。老城狭窄的街道由鹅卵石铺成，它们本是当年西班牙船只的压舱碎石，悠长的岁月和岛国的潮湿将它们磨砺出了微蓝色的莹润光泽；街道两边是色彩强烈碰撞的西班牙殖民建筑，亮红、金橙、明黄、果绿、靛青、艳蓝、淡粉，纯白，仿佛一首首混编的乐曲激烈地飞速播放，大胆又和谐。

舌尖盛宴

波多黎各的特色美食之一是外脆里嫩的烤乳猪（Lechon Asado），可惜在老城无法体验如此豪放的吃法。不过幸好还有口味相仿的烤肋排可算是迷你版的替代。El Jibarito是家当地人爱去的餐馆，一进门耳朵就受到西班牙语的猛烈轰炸，菜单也是质朴的手写。主菜自然是烤肋排（oven baked pork ribs），配菜则要了波多黎各的另一国民美食——Mofongo，油炸芭蕉泥（fried mashed plantain）。待菜上桌，外表是小餐馆特有的貌不惊人，不过张口一咬，肋排烤得外酥内软，香料不多，肋排自身的鲜美萦绕舌尖。而金灿灿胖墩墩的Mofongo则满是芭蕉炸熟后的清新香甜。

可惜加勒比海菜系素以油炸和咸鲜著称，若是习惯了清淡口味的人恐怕一时难以适应。不过这不打紧，作为曾经数百年的西班牙殖民地，圣胡安老城不乏西班牙餐馆，尤其是paella（西班牙海鲜饭）正宗得让人唇齿留香。

而当地最知名的甜点则是Mallorca，圆圆扁扁的黄油面包卷，有着松软的口感和无比香酥的外壳，覆盖着满满一层雪白糖粉。可选择单纯的原味，也可选择加入火腿、鸡蛋和芝士的咸甜口味，再配上世界顶级咖啡出产地之一的波多黎各香醇咖啡，便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或下午茶时光。

在圣胡安常年温暖的天气里，最好的消暑圣品自然是诞生在此的波多黎各官方饮料——Pina Colada，醇香的椰奶混合酸甜爽口的菠萝汁，和冰块一起打成细腻的沙冰。善饮酒的，还要兑上几许朗姆，便是一杯可口的鸡尾酒。喝上一口，透心的清凉。

休憩之地

最后一天傍晚，我再次来到埃尔莫罗要塞拍摄夕阳和剪影。一个人架着三脚架在低矮的墙头上蹦下跳地自拍着，企图留住每一个最美丽的瞬间。当夕阳沉入古堡之后，我正收拾着三脚架往回走，一个巧克力色肌肤的精瘦男子叫住了我：“你好，我叫何塞。我一直看着你拍照，能给我看看你在拍些什么吗？”看着他胸前挂着的证件和专业器材，我略微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只是自娱自乐。他热烈地大笑，指指我的照片说：“不，不，非常棒！我能感受里面拥有的强烈情绪！这比技术重要。

我喜欢看别人的照片，每一个都是独特的角度！”带着拉丁人特有的开朗热情。往城中心走的路上，他用浓厚的西班牙口音告诉我他是土生土长的圣胡安人，一度曾在纽约等大城市工作了很多年，全世界采风。可最后还是敌不过对家乡热烈而温暖的思念，回到这里当了摄影系老师。何塞对老城如数家珍：哪家咖啡馆的咖啡最好喝，哪家店的女服务生会一清晨在广场上喂鸽子，哪些藏在狭小楼房里的艺术沙龙每周都会有艺术交流活动，城里各尊雕塑的背后都有着怎样的寓意或故事……一把年纪的他说起这些家乡隐藏的珍宝，依然神情激动地像个陷入初恋的毛头小伙。

“ 可是老城这么小， 你从来没有厌倦过吗？”“哦，厌倦？！”他猛地灌了一口水，仿佛拿在手中的是一瓶上好的朗姆，激动地嚷嚷道：“嘿，我跑了世界那么多地方，却只愿意在这里住上这么十几年，你说我怎么可能厌倦？！它有自然，有历史，还有太多的灵感可以挖掘！”对玲珑袖珍的老城能够几十年不变地热恋，既来源于艺术家敏锐的美学触觉，恐怕也来源于老城给予游子的丰富温暖的拥抱。

广场上，喧嚣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全城的彩色开始隐藏在夜里，小城仿佛播到了尾声的八音盒，沉入短暂的宁静。我一个人慢慢走回旅馆，只有昏黄的灯火和月光依然温柔地呵护着入眠的老城。可我知道，当明天的阳光再一次照耀这座古老
的港口城市，它又将绽放出无比绚烂的色彩和勃勃生机。圣胡安老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温暖、斑斓而热烈，叫人这么容易就忘掉烦恼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