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 典型与非典型生活

我从未想过，能如此近距离地，如此鲜活地看到原住民艺术

在明迪海滩，我曾经注意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原住民艺术家。摊位前人潮汹涌，嘈杂繁忙，他只让妻子周旋打点，自己窝在角落里，仔细地在为一只迪爵瑞都（Didjeridu，澳洲原住民传统乐器，以粗细不等的树干制成）绘上图案和颜色。绘制用的笔极细，偏偏色彩用得极其浓重，需反复涂抹却不洇出界线。如此精致又繁琐的工序，绝对匆忙不来，也急躁不得。近半小时，他只抬过一次头，是叫他一旁的外孙，对他一旁的习作低声指点一二。他用的应该是属于他们部族的语言，低沉的音调里仍能听出一点古老和悠远的味道。从遥远的“梦幻时代”，他们就是这样将自己的时间、故事和艺术一代一代相传而下，至今仍是如此。

我们并非驾船东行的库克船长，可以想象他在初见原住民及目睹他们的艺术创作时的那种震撼，但我们却能在达尔文节的单元中，望见经历动荡岁月之后的原住民依然有执着和强大动力保持着他们自己的艺术生命力。1960年代，原住民保护法案正式颁布，原住民重获世代生存的土地，回复昔日的尊严和荣耀。他们在自己的领地和家族中，依然保持着与现代社会安静对视的距离，仿佛彼此平行的两个世界。但他们的艺术，却以飞速的速度被纳入世界艺术的范畴，那些铺垫了百层线条和色彩的作品几乎让全世界的艺术评论家和收藏家为之疯狂。

我们在查尔斯·达尔文大学的“Northern Edition”区域，等待本届达尔文节中最具份量的“The Big Family 2” ANKAAA艺术家联盟的年度展览。这个横跨北领地（Northern）、金伯达尔文指南利（Kimberley）和阿汉姆（Arnhem）等地域的艺术家联盟通过分散在各地的多达49个原住民艺术中心工作，他们协助原住民艺术家创作，并对其进行必要的市场和运营协助。而今年的达尔文节，除了例行大规模原住民交易市场之外，ANKAAA的CEO Christina Davidson则带领艺术家们回归简约，以勾勒和展现壁画花纹的形式，完成对原住民艺术源流的总结和致敬。但连Christina自己都承认，这是一项困难无比的工作：“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统一的原住民社会，而是彼此独立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风俗，说不同的语言，有独特的审美和创作习惯。我们必须尽力去理解他们的想法，这是能够帮助他们运营的前提。”

虽然世界似平行，但对艺术共同的鉴赏力使得Christina和同事的努力产生了巨大回想。每年达尔文节的原住民艺术市场，成为澳大利亚本土最重要的原住民艺术交易平台。因为持续的关注和鼓励，许多在传承中被忽略的题材和表现手法被重新发掘并保存下来。原住民之间更多的交流激发了更大的创作热情。女画家Regina Pilwuk Wilson因一次到以色列的旅行开始拿起画笔，部族祖先出行的故事，被反复描摹和讲述。达尔文海岸平静或狂怒的海浪，是她钟爱的创作元素。她甚至用“这迷人、不定的曲线”来讲述自己的梦境。但很明显，她依然严守着原住民创作的理念和手法，“ 我是个原住民艺术家，我的灵感，只会来自我生活的这片土地，这是我的宿命！”不仅仅是Regina，几乎所有原住民艺术家都只反复对这片土地歌咏，如同梦幻时代里他们虔诚的祭祀仪式一般，如今，依然庄重和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