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 不止是莫扎特

对于普通的游客来说，更多的人知道萨尔茨堡，是源于一个美好的真实故事，以及它赋予电影《音乐之声》经久不衰的魅力。这部罗伯特· 怀斯导演的好莱坞经典电影，却不受萨尔茨堡本地人的待见。他们说这部电影完全是好莱坞式的，除了美丽的小城风光，其他没一丁点奥地利风情。我也是到了萨尔茨堡才知道，原来电影里所有的歌，包括那首著名的《雪绒花》，除了花儿和它象征的爱情本身，曲调和唱腔都离奥地利的民歌元素相去万里。当地人说，玛丽亚的原型是出生在维也纳的孤儿 Mariaon Kutschera，没有电影女主角那么漂亮，却更像典型的奥地利女子，强壮，面若银盘，教养良好。他们还说，真正的特拉普上校要比电影里英俊高贵许多，他真正的家在萨尔茨堡市郊，并不是电影里那座白色的大宅子。

实际上，我访问的研究机构，Salzburg Global Seminar 那座建于1736 年的大宅子 Schloss Leopoldskron，正是电影里冯· 特拉普上校的家。影片中玛丽亚带着孩子们在门口划船戏水的湖，春天的气息刚刚开始浮现，湖面上仍然结着冰，三五只白色的天鹅在薄薄冰面上晃悠，摇摇摆摆，偶尔掉到水里，就拍拍翅膀游起来。中午有阳光，很暖和，来自世界各地参加研讨班的学者们，这时候都会从老宅里走出来，坐在湖边特拉普上校一家嬉戏的石凳上，聊战争、反恐、文化冲突、全球化。听Salzburg Global Seminar 的工作人员说，拍电影的时候，摄制组并没有得到进入室内拍摄的许可，所以电影里的特拉普上校并没有在这座宅子里举办过盛大舞会，而是严格按照其中威尼斯厅的样子和摆设，在福克斯公司的摄影棚里搭建出和房子里的威尼斯厅一模一样富丽堂皇的客厅。而这间电影公司未能获准入内的屋子，就是我们平时的餐厅。

相比起《音乐之声》令人难忘的男女主角和那七个可爱孩子，我们这些参加萨尔茨堡研讨班的呆头呆脑的学者们是多么幸运啊！在这个 4 层楼的大宅子里，我们下榻、吃饭、开会，随意进出每一个洛可可风格装饰华贵的这厅那厅。墙上挂满各种宗教题材的油画，楼梯拐角处摆放着古老的毛瑟枪。我最喜欢的去处是那间大大的图书馆，长条暗黑色的橡木书桌，皮质扶手上圆圆的铜钉幽幽发光，台灯的灯座有难忘的美丽花纹。橡木书橱很厚重，其中一个书橱后面藏有暗门，吱吱嘎嘎很窄的木楼梯通向上一层。宅子的地下室，有大大的橡木桶，打开桶上一个小龙头，啤酒便香味四溢。即使晚上，整个宅子的大门也不会上锁，推开铰链有些生锈的厚重木门，踩着早春尚未抽出嫩芽的草地上的午夜白霜穿过院子走到湖边，沿着冰面反光一直看过去，远处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高低起伏的那一抹白色，就是阿尔卑斯山的雪线。

有一天我曾问湖边散步的老人，那可是拍电影上校一家人逃离时翻越的山？老人说是啊是啊，我一兴奋就学着电影台词如上校般抬起手说，翻过去就是瑞士，老人哈哈大笑 ：别听好莱坞电影的，你要是真沿着电影里上校指着的方向翻过山去，会发现山的那边不是瑞士，而是上校一家拼死要逃离的德国。

但那部电影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连带着那些日子的美好记忆和情感。来自全世界的《音乐之声》的拥趸，会把“音乐之声之旅”的大巴挤得满满当当。晃晃悠悠一路从Salzburg Global Seminar那座建于1736年的大宅子，一直穿过美泉宫、米拉贝尔花园、一直到萨尔茨堡高地。若要去湖区，则要参加另外的行程，听着巴士的司机们一路唱遍电影中所有的插曲。

Fuschl Castle是从萨尔茨堡往湖区的第一站，电影开头部分就是在这里拍的。小镇上还能找到当年茜茜公主和国王弗兰茨甜蜜出游的痕迹。St. Gilgen 和 Lake Wolfgang是最打动我的美景，从高处望去，在远山和近处绿荫丛中低矮的一片深褐色屋顶之间，是清澈透明的碧蓝湖水，岸边凸起的是小教堂的白色钟楼，有着绿色糖葫芦一样的小小圆顶。莫扎特母亲Anna Maria Pertl的老家就在这里。

电影里玛丽亚和特拉普上校结婚的婚礼教堂在湖畔另一侧叫Mondsee的小镇，不过真实的婚礼其实就是在玛丽亚做见习修女的侬山修道院举行的。教堂前面有小小的礼品店，卖上校在电影里歌唱的雪绒花，因为不是季节，没有新鲜的，只有三两枝一束白色毛茸茸的干花，装在透明的小袋子里，很纯净的清香。刚拿起来看，旅游中巴的司机老伯就摆手：这花不该自己买啊，你知道这象征着什么吗？我说知道啊象征爱情，老伯打趣道，你若不嫌我太老，不然我买一束给你，然后回去吹牛说给来自遥远东方的女子送过一支雪绒花哩。我说不要啊，您一点不老，可是我只想纪念一下玛丽亚的爱情，不是我自己的爱情，老伯就哼起“玛丽亚、玛丽亚”，笑嘻嘻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现在，这束小小的白色干花被压在木制镜框里立在案头，让人不时忆起萨尔茨堡，所有关于莫扎特，和不止是莫扎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