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 不止是莫扎特

我的萨尔茨堡之行原本是纯粹的学术访问。却未想到 Salzburg Global Seminar，除了学术本身，在莫扎特故乡的一场小型莫扎特音乐会，也成为这个研讨班每一期的固定议程。这也是我参加各种学术活动，唯一一次收到这样慎重的邀请信，上面特地写明，某晚安排小型音乐会，须着正装出席。因正装二字加黑加粗，心中不免忐忑，询问了该机构秘书，行前便收到一网址，打开有文有图，什么场合如何穿法，从头到脚如何搭配，细心的秘书还补充道，异乡人，色彩斑斓手工精细的传统民族服装也可代替正装，总算解了燃眉之急，于是备下大朵金黄绣花的宝蓝色旗袍一枚，音乐会当晚小小惊艳，这是后话。

待音乐会当日午后，秘书再次逐一提醒正在为论文焦头烂额的各位，晚餐后，有一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有人发问 ：准备什么？秘书笑吟吟答道：沐浴更衣啊，梳洗妆扮啊，然后好听音乐会啊。原来着正装才能接近莫扎特，可不是那么随意的事情呢。说是音乐会，其实，不过就是在研究机构所在的古旧大宅子的一楼大厅里。有高高的繁复雕花天棚，巨大摇曳的枝形吊灯，平日里，一架三角钢琴放在角落。我曾于某个中午好奇地打开琴盖，马虎地敲打出一首童谣。音乐会开始才知晓这架琴原来有着十分显赫的贵族血统。待大家三三两两坐定，奏琴的是位素雅的日本女人，指尖跳跃处，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独有的天真而华丽的音符倾泄而下。在莫扎特的故乡，听一位来自东方的钢琴家演奏莫扎特，本身就意味深长。

他在这个优雅的小城举办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公开音乐会，小城里有一个广场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只不过，这两位音乐才子似乎很少被当地人在一起提及。我曾向一位本地人问路，想知道卡拉扬广场在哪里，那中年男子用与其俊朗儒雅极不相称的期期艾艾口气说，你不去看莫扎特吗？我说，去啊，都去，他就说，哦哦，都去啊，其实，你看过莫扎特就可以了啊。后来问过 Salzburg Global Seminar 一位本地教授才知道，原来，尽管正式的萨尔茨堡艺术节是 1920 年由戏剧导演 Max Reinhardt 和作家 Hugo von Hofmannsthal 等人筹划创立的，但它的前身却是创办于 1877 年的莫扎特节。这原本是莫扎特国际基金会的主意，因此其传统是以演奏莫扎特作品为主。但是自1960年代以来，卡拉扬统领柏林爱乐乐团近 30 年，始终在萨尔茨堡艺术节上大量演奏理查· 斯特劳斯的作品。

相当一些萨尔茨堡人认为，完全是因为卡拉扬个人的强势和表现欲，使得演奏作品过分单一，商业味却十分浓郁，不仅令萨尔茨堡艺术节失却纪念莫扎特的本意，也令艺术节的吸引力每况愈下。卡拉扬在萨尔茨堡少被提及，还有另外一个原因。1933 年 4 月他参加了纳粹，令故园蒙羞，让人无法原谅。那位教授直对我摇头 ：卡拉扬是一个好音乐家，却不是一个好人，我们萨尔茨堡有莫扎特就足够了。

其实今天的萨尔茨堡艺术节，已经非常国际化了，音乐作品类别多元，从巴洛克到现代歌剧无所不包，无论是莫扎特还是施特劳斯都不再是音乐节绝对的主角，萨尔茨堡人也不再是音乐节的主体观众。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和音乐爱好者，会把小城里 60多家大小旅馆挤得满满当当。有关卡拉扬的是是非非也就这样随风飘散了。平日里街头巷尾飘过的音乐也不止是莫扎特。

我曾在一个清洌寒冷的午后，被新城靠近河边一家小书店里播放的法国南部风情的歌曲吸引，走进去逛了半晌，最后买下这张法国歌手Francis Cabre的专辑《无关季节(Hors-Saison)》，一直听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