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沙漠夜与昼

白人全面前进，土著全面后退，全世界500年近代史普遍如此。Uluru也不例外。1930年代，澳洲曾有过堪称现代社会最为离奇的一场运动：白人主流社会出于复杂的原始动机，强行从土著人手里带走后者的孩子，迫使他们接受现代文明教育而有机融入现代社会。十数年后，这代孩子长大成人，却发现自己成了“失落的一代”——身为土著人却不会说土著语，不了解土著文化。当然，澳洲政府在事过70年后已为此事正式向土著道歉，像Uluru Kata-Tjuta文化中心这样关注与保护土著文化的设施也逐渐出现。 Clive Scollay主持国家公园中的Uluru Kata-Tjuta文化中心已很长时间。他自小生活在悉尼附近的小镇，熟悉那里土著人的文化传统。来到Uluru后，竟然发现自己迷上了这个地方而再未离开。完全按土著风格建起的大小房子里，详尽展示了Anangu人和其他土著种群的古老历史和文化传承。Clive的另一身份是导演，他拍摄的表现Anangu妇女劳作、绘画的视频在挂满各种土著艺术作品的展厅里循环播放。 “最早是祭祀或其他仪式时画在身体上，或画在岩石、沙土上，”Clive说，“引进了颜料和画布后，土著人才开始现代意义上的创作。”岩洞里神秘的色彩和符号是最早的土著艺术作品。点画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艺术类型，以画笔醮涂细密的画点，辅以线条进行主题阐述，极富象征和装饰意味。 Clive给了我一份土著平面符号图解，上面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形十分有趣：比如六个小圆圈环绕一个大圆圈代表太阳或星星，有木棍和U的图形代表女人，而有尖矛和砍刀图形的则代表男人。这让我在参加文化中心的点画工作室学习时方便了不少。蛇神Kunia、七姐妹故事是点画最常见的题材，而木雕最受欢迎的造型还是蛇神。我这才知道，Qantas航空某架飞机上的鲜艳图画，正是有名的点画艺术家Renie的手笔。后来我乘坐Professional Helicopter Service的直升飞机盘旋于Uluru上空时，惊奇地发现，这片红色沙漠色彩斑斓，大地上一道道沙丘仿佛都朝着大石头的方向奔去，活脱脱一幅巨大的点彩画。 在那间藏有数千件土著艺术品的仓库里，Clive领着我花了一个多钟头挑出一件件他认为的得意之作，滔滔不绝大谈其精妙之处。他的Maruku Arts已是全澳八百余名土著艺术家的委托经纪机构。每隔数月，Clive都要组织艺术家远赴欧美、新加坡和日本等地，举办土著艺术展。从土著艺术的角度看，世界越来越小，却又越来越大，它以Uluru为中心，不断向远方伸展。 土著人与主流社会的分野日趋模糊。“年轻人开摩托，听iPod，离婚率也越来越高，”Allen举了个更生动的例子：“他们还在打猎，只不过很少用长矛和弓箭，而改用手枪。”在过风之谷（Valley of the winds）的山路上跋涉了数十分钟后，我们在平坦的山中谷地坐下。此时风和日丽，天高云淡，四周只有树丛中悦耳的鸟鸣。前方就是Anangu人围捕袋鼠的山谷，山势险峻，峡谷幽深。可以想象袋鼠群被诱入险地后精彩的狩猎场面。“但我们不能进入，”Allen说，“这是他们的圣地。” 没错，作为外来人，我们侵入得已足够深。让宁静的依旧宁静，原始的依旧原始吧。对于Uluru，所有人都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