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武林新事

曾来过这里一次的同伴熟门熟路地带我穿过求是中学大门。前路的景象很快让人进入了“创意” 的语境：各个设计公司或工作室的大门别出心裁，花样翻新，各占据一个loft空间。2号仓库的红色大门醒目，进入之后我发现它挑高极高，好似一个教堂。之前这里是杭州的潮流之地“凡人乐墅”，活动兴旺。如今它搬到了滨江区，而2号仓库成了一个家具卖场，以仓储价销售。 有时设计师们故意不让你知道那里有一扇门，但如果你真的贸然闯进去——比如像我——也不会有人将你推出来。我们趸进这么一间loft，不记得名字。它的空间被分割成若干区域，曲径通幽。我们一闯入，二楼就有一条被独自关起来的苏格兰牧羊犬对着我们焦躁地大叫，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可是没人理会它，等我们大摇大摆地看够了设计师们的日常生活，包括某些造型奇特的沙发和院落里的一棵大树之后回去，狗忽地又消失了。我们猜这中间大约有暗道机关，颇费思量。 驻扎在Loft49的设计师孙云就是陈飞波口中最初搬进来的“老前辈”之一，自己的“内建筑”设计公司之外，这里还另有一间工作室兼展示间。这名建筑设计师的私人爱好是设计家具，两位木工师傅跟了他多年，在琢磨他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方面颇有经验，“尽管失败也是家常便饭，”孙云说。 参观他的展示间时，孙云说许多作品都被拿去法兰克福参展了。不过这里依然留下一些有趣的设计，比如木凳上镶嵌的一小块金属。那是孙云去戈壁旅游带回的被军事演习的高温熔化的金属。 楼上有摆满了各种仙人掌和芦荟的露台，我在宜家旧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把我心里的问题抛给孙云：作为最早入驻园区的设计师，他如何看待Loft49的过于宁静、与北京上海那些热闹的创意园区的巨大差异。他对这个问题胸有成竹，似乎被问过多次：“上海更像纽约，而杭州则是洛杉矶。” 我多少明白了一点他的意思。与拥挤的纽约相比，洛杉矶更“散”，更放松。“上海太国际化了，给国内设计师的空间不大。”他说。而杭州呢？他笑谈自己和圈内的朋友组成了“长三角大闸蟹联盟”，生活悠闲。上海和北京的loft租金都水涨船高，甚至比周围的写字楼价格更贵，最初的那批穷艺术家和设计师被赶了出去。杭州却一直没涨，坚持着loft的本来概念。 我不禁想到前不久田子坊的开发商高扬私下里的一句话：“现在田子坊已经变成小吃街了。”听不出他的语气里到底是遗憾还是得意。 孙云带我去看内建筑公司。空间很阔绰，挑高足够在二楼半隔出来一间会议室。走在作为地板的铁丝网上固然稳当，可是孙云还是嘱咐我轻些，以免脚底的灰尘落到别人头上去。楼下是Design Idea公司的设计品商店，不太高端，更多的是售卖一些宜家风格的家具用品，只是在细节上多了些设计感。 其实孙云也想过如何使他的设计更贴近民众，而不是在创意园区里向小范围的人展示。他向我抱怨自己的一个提议没有被政府采纳：“我想在武林广场周围建一个专卖设计师产品的设计概念店，甚至可以叫设计Shopping Mall，由我们代理世界各国包括本土设计师的产品，向杭州人兜售理念。地方我都选好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关于创意堂的新闻。 散人 他们不属于任何创意园区，但他们的身份注定使他们和创意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9月刚过，两家设计概念店在杭州同时亮相，不知道是否寓意着从现在开始，杭州的创意产业市场前途光明远大。 “中空间家具附件”2009年9月1日刚刚在文二西路上开张，老板、室内设计师陈栋在我把采访本拿出来的那一刻有点小惊喜。“Moleskine！”同时指给我看店堂最显眼处的一圈Moleskine本子。他和这个世界最畅销本子品牌的法国老板是好友，目前是杭州的独家销售。不过很快，同样新开业的另一家设计概念店七章也将销售Moleskine，陈栋觉得无所谓。“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大不好么？”不过他也留了一手，Moleskine的特别版将只在他这里销售，这星期，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版就要到货了。 陈栋也是一个买手，他用设计师的眼光在全世界范围内挑选设计产品，有时也从国外设计师那里直接拿货。这使得他的店里的某些商品不仅是杭州唯一，在全国也难找出第二份来。小店里全是宝贝。Black+Blum用飞机涡轮做的电风扇，扇叶柔软，在飞速旋转时将手伸进去也没事。Pedrali的折叠椅，颜色鲜艳，每一只都有锁扣装置，售价1760元。这一品牌的Snow系列模仿冰雪在椅子上消融的形状，还曾经在去年的米兰国际家居展上获奖。 不过，做个设计产品买手并不容易，因为中国是个国外设计师都惧怕的盗版大国。陈栋讲了一个故事：一名西班牙设计师设计了一张莲花台，尺寸经过测算，保持一定比例，太大了会影响台面稳固。然而当他来到中国的一个民居聚落旅行时，他发现村里到处是他的莲花台，更令人崩溃的是有一张莲花台居然比他的设计更为庞大。设计师从此拒绝在中国销售他的产品。陈栋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上海新天地某家著名的设计品牌店，其实从来没得到过该品牌的正式授权，属于“野路子”。 销售情况如何？秋季不错，天冷之后差一些。最根本的是，中国人觉得设计产品性价比太低，有100元一个的灯存在，为什么要为了漂亮去买3000元的蜘蛛灯呢？“我们还在做炮灰。”陈栋为自己下了个悲观的定论，同时又有点“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慷慨。诚然在杭州乃至整个中国，凭一己之力去培育市场确实有些先行者的意味，不过好在陈栋并不孤独。 七章比中空间还要新，而且它够大，在杭州大厦占据一端，将艺术书店、设计用品店、餐厅、服装店、画廊甚至花店的功能一网打尽，势头咄咄逼人。一进门就看到七章的签约设计师、英国人Tom Price用塑料管镶嵌的孔子像悬挂着，为整个店定了有点后现代风味的基调。七章将“设计”的概念发挥到极致，目光所及莫不和设计有关。喝水的杯子来自上海设计品牌MRKT，儿童服装区的休息椅是Kartell的Ghost Chair，休息用的桌子下装了轨道，可以任意推拉，分割组合。男女装款式都低调沉稳，大部分童装的款式都有父母的款相配，营造出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而材料当然要用有机棉，才能让人宽心到底。 衣服有机了，那食物呢？当然也尽量有机。七章的餐厅同青桃一样，在德清有自己的农场，为餐厅提供时令蔬菜。即便只是喝个下午茶，也可以选择有机咖啡。 七章的总经理助理李晶自己也曾是美院学生，她的理想是让七章做市场的引导者。“我们会在伦敦设点，发掘英国设计师，由我们向杭州介绍他的设计。”这是一个宏大的计划：政府已经批给他们20亩地用作创意园区的建设，那里将是七章邀请的英国设计师的工作和生活基地。这个想法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陈栋担心的问题。 学院 其实可以这么说，如果杭州没有中国美术学院，就没有这许多创意园区。固然，邱志杰、张培力、吴山专们出走了，去了更广阔的天地，但更多的人，比如孙云、魏超、陈飞波，他们留了下来，也自得其乐，尤为重要的是，在这片自己创造的天地里，他们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和选择权。 我在美院象山校区的建筑丛林里好不容易摸到了设计学院教授周刚的办公室。他似乎习惯于拜访者的迟到，只是朝我笑眯眯：“许多外教在课间找我来喝茶，可是喝完以后他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啦。” 王澍设计的这座校园依山傍水，美轮美奂。他在这里玩转了盒子游戏，用源自现代主义建筑的基本几何体形，加上中国建筑元素。水面上宏大灰色石墙的投影、层层叠叠的披檐青瓦、迂回转折的长廊坡道、竹木外立面，一道飞桥钢廊楼直入象山，在苍茫芦苇荡上的雾气间若隐若现，这一切竟营造出属于先秦的美感。 周刚说每周末都有新人来这里拍婚纱照，这说明设计的力量正深入人心。他刚刚加入政府成立的“创意产业发展合作组”，谈到目前自己所在的象山转塘镇，他的目标是把它变成“国际艺术创意社区”。 只有象山校区当然称不上社区，10分钟车程之外还有凤凰创意国际。美院的建筑师们联手让这个原先的水泥厂涅槃，不仅使它能容纳师生的工作室，更使它成为一个当代艺术空间群落——而后者正是杭州这个传统力量仍十分强大的城市缺乏的。我在南山路的美院曾遇到醉心于新媒体影像的高士强，这位美院教授当年经常陷入遍寻杭州城找不到一个空间放映自己的影像作品的窘境。他的学生们显然幸运得多，这几日凤凰创意国际里的尚青艺术空间正在举办“杭州年轻艺术家调查展”，主要参展人就是年轻的美院学子们。而“十一”时凤凰国际创意周举办的20多场展览也引入了一些国外艺术家和艺术机构参展，成功吸引了本地人和游客辗转到此赴一场艺术盛宴。再看看它目前已与著名的波茨坦电影学院签约建设欧洲艺术馆，谁知道未来这里会不会再出一个尤伦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