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边

红色高棉政权之后，柬埔寨人怀着敬畏的心情继续他们的生活。伊恩·布鲁玛（Ian Buruma）在那儿发现了新奇的故事与古老的魅力。图/博比·费舍尔（Bobby Fisher）、编译/汤莹莹

19世纪的法国旅行家泽维尔初次到金边时，发现那儿的红瓦屋顶、镶金箔的白色庙宇圆顶、塔山寺（古代一名叫“奔”的富家女为过世的丈夫盖的坟墓）、高脚屋，还有来往于湄公河、巴萨河及洞里萨河交汇处的船只，与自己到访过的其他任何地方截然不同。他在书中写道，这座内陆城市有可能会成为从暹罗到印度支那整个湄公河三角洲内最为繁荣的港口。

但这只不过是个梦想。他接着写道，许多世纪前，柬埔寨已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文明社会之一。如今这里却是一片死寂，荒凉、贫困，“饱受战争和掠夺的蹂躏”。然而希望尚存，“一个国家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消亡；人民会得到新生，而世代肥沃的土地会将财富献给懂得如何拥有它们的人。”

1885年法国统治下的柬埔寨给这位旅行家留下的便是此番印象。也许他的这番描述同样适用于1985年的这同一个国家。虽然当时红色高棉已经不再当权，但靠近泰国边境的各个地区仍笼罩在其统治之下，而那时的金边也是在1975年几成鬼城后刚刚重新迁入的居民。先前全城百姓都被赶到了偏远的农村地区做苦力，其中约200万人或遭杀害或死于饥馑，这个数字占全国人口的20%以上。1975至1979年期间，偌大的金边仅存少数几幢仍在使用的建筑，其中有间学校变成了“吐斯廉”（Tuol Sleng）集中营，它的名字至今仍令柬埔寨人胆寒不已。集中营里记录在案的约1.4万囚徒中，幸存下来的连12人都不到。

由于我对这类事情总是特别好奇，所以从曼谷到金边一下飞机后，我便急着去寻找那段并不遥远的岁月给这座城市留下的痕迹。我下榻的皇家酒店历史悠久，为殖民时代风格，位于商业街莫尼旺大道(Monivong Boulevard)转角。当年身着破破烂烂黑色制服的红色高棉士兵（大多为农民，有不少青少年）沿街进城时，想必会目瞪口呆吧。楼房建筑、商铺店面，可都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都市华丽景象。从酒店步行10分钟便可来到前法国大使馆的外墙处，当时曾有800多个外国人被胆战心惊地监禁了一个月后才获释离开柬埔寨。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地方，当年法国外交官被迫向红色高棉移交寻求庇护的柬埔寨人时，心里明知他们很可能遭到杀害却无可奈何。我试图想象出曾萦绕在这个地方的恐惧感，但很难。如今的莫尼旺大道上有很多骑着大大小小摩托车的年轻人，沿街有不少酒店和精致的餐馆，法式、日式、越式、中式、柬式菜应有尽有。现今的法国大使馆已恢复原貌，经莱佛士国际酒店集团改建的皇家酒店也已成为东南亚最有格调的酒店之一。目前金边的人口已接近139万。

表面看来，金边似乎一切正常。市内的俄罗斯市场几乎包罗万象，不管是12世纪的瓷器（当然这要看你的运气了）还是加辣椒和青蛙腿的面条，应有尽有。从俄罗斯市场打的只需5分钟就可到另一个集市——中央市场。它是金边的景点之一，建于1935年的圆顶为装饰派艺术风格，那里的金黄色极具殖民色彩，十分漂亮。中央市场隐约有吴哥窟附近某座寺庙的影子。

市场内，一大群商贩叫卖着珠宝、服饰、鲜花、热带水果、蔬菜、电子产品等。金边皇宫（Royal Palace）一旁的国家博物馆（National Museum）修整过后，收藏了不少佛教与印度教的神像，相比曼谷破旧的泰国国家博物馆，这里的藏品得到了远为妥善的保护。在此处可以看到吴哥窟精美的柬埔寨神像，7世纪的印度教守护神八臂毗湿奴的神像，9世纪的湿婆（罪恶的毁灭者）雕像。

虽说金边表面上不像曼谷的一些娱乐场所那么淫秽，但还是有大量提供按摩服务的场所，如足疗和国外传入的按摩法。贫穷推动了性服务业，1990年代该行业达到了鼎盛期，于是大批联合国官员来到金边支招，想使这个依然脆弱不堪的社会变得更为稳定安全。有位年轻的英国企业家直言不讳地对我说，即便是现在，“大多数人也是冲着嫖娼来的。”他说的时候，我正巧看见一辆机动黄包车车身后宣传该城的三大景点的广告：皇宫、屠杀场、打靶场。性、大屠杀、射击运动结合起来，堪称制胜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