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莫里茨：高处不胜寒？

圣莫里茨长久以来一直是瑞士最为光鲜时髦的度假胜地。如今欧洲这座独一无二的山城正在经历全球化的剧烈冲击。它是否是灾难性的呢？卢克·巴尔（Luke Barr）重返以前的故乡，试图找出答案。图/伯努瓦·贝韦雷利（Benoît Peverelli）、编译/张竝

黑峰（Piz Nair）顶上气候截然不同，如同另一个星球。荒芜、渗人的山峰高达1万英尺，在我们上方隐约闪现，犹如伊麦克斯（IMAX）影片中的情景，似乎触手可及。确实，已经没有时间来好好欣赏壮阔的山景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轮，我和朋友将从顶峰往下滑至山脚，到达圣莫里茨。此刻我们在山顶上，而阿尔卑斯山的这座度假城市就在底下的山谷中。我调整雪橇的方向，朝向下方急遽陡峭的坡道。

我有好几年没玩过滑雪了，但幸运的是我脚上绑的是技术含量很高的抛物线雪橇板，就像罗琳笔下神奇的玩意儿，我相信它能在任何山峰间急速滑翔，至少它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起初，我没法保持直立姿态，老是辗转腾挪，尽量避免与其他滑雪者相撞。不过我的雪橇板很快就表明了它们是不可能惹麻烦的。这样就容易多了，只要顺其自然就行。此刻我嗖地滑过柔软粉白的雪面，太阳在闪耀，如果此情此景可以配乐的话，那肯定是凯利（Kerry）的《我相信我能飞》（I believe I can fly）最适合。我滑着雪，快活似神仙（有点夸大其辞了，不过不严重）。

45分钟后，我们抵达圣莫里茨，肩上扛着雪橇，嗵嗵地朝巴德鲁茨宫酒店（Badrutt’s Palace）走去，在这座极为奇特的城市里，它堪称最为奇特的度假酒店。我是在阿尔卑斯山区滑雪的氛围中长大的，一块玩的也没几个朋友，可当时住的还算不上是酒店。十几岁的时候，我们都住在一起，一块去苏黎世附近的学校上学，这一切都成了往昔美好、疯狂的岁月。我们走过画廊、豪华的精品店和许许多多身着裘皮大衣的行人时，对瑞士近几年的变化大致有了了解。不过更深入的了解还得等到以后。

酒店大堂名流云集，是看与被看的好地方——不管怎么样，如果知道想要看的是谁的话会更好。黑白相间的大理石走廊绵延伸展于空间之中，从宏伟的餐厅一端一直通往另一端的Mario’s酒吧。沿途舒适的摇椅都靠着硕大的窗户摆放，窗外可望见冰封三尺、白雪覆盖的圣莫里茨湖（Lake St. Moritz）与景色开阔壮观的群山。山顶闪耀着最后一抹余晖，晚上的蓝色雾气笼罩着谷地；万物似乎微微闪动着光泽。我走过时，看见轻柔地弹奏三角钢琴的男人、一对身着宴会服的老年夫妇、几名意大利时尚人士、一个拿着迷你手机自顾自说话的身形硕大的俄国人。

冲了澡后，我便来到酒吧，从身着白色夹克的侍应生那儿点了苏格兰威士忌和苏打水。后来知道他叫马里奥，长相酷似法国著名演员让-保罗·贝尔蒙多，但又有圣莫里茨人的特色。他是意大利人，1963年起就在这儿的酒吧上班。他有满肚子的故事可讲，都是关于明星和公主、丑闻与谣言、深夜偷情之类的事。“那女人不是他老婆，”他说，“那是凌晨4点钟，他喝醉了酒，车子陷在路边的雪堆里。他还会给谁打电话呢？”

我们都笑起来，又喝了几杯酒。我敢肯定几十年来，他一直在重复着这些趣味十足的风流韵事。确实，坐在这家旁边就是豪华大堂的小酒吧里，不难想象时光不知何故已静止不动，这儿像是重演了战后颓废时代的“美好生活”，它梦幻般地融合了优雅精致的趣味和转瞬即逝的罪恶，彰显着文明、富足，充满了诱惑力。

尽管令人愉悦，但它当然只是一种幻象。对于欧洲贵族如何周游世界、他们那由无尽财富和老派优雅举止构成的不为人知的世界的规则，我并不想不懂装懂。可是只要你住在圣莫里茨，你肯定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他们在这儿的影响力已经日薄西山，这座城市正在敞开怀抱，被狂涛巨浪般的新资本所淹没。别墅和公寓处处拔地而起，放眼四顾尽是起重机。街道两侧的华丽精品店充塞着身裹裘皮大衣的俄国人。“圣莫里茨已越来越蒙特卡洛化了，”正如某个深谙个中滋味的人发出的感喟，它正在全力以赴地改变着自己。空气中弥漫的活力无疑令人心中激越，但未来仍模糊不清。这座城市正因其拒绝外来者以及自我神化的特质吸引了新近发迹的金融寡头，他们对豪华品牌的稳定声望有着不知餍足的胃口，但全面发展的现状则对该城构成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