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新旧印象

在意大利南部的偏远地区，约翰•希布鲁克（John Seabrook）发现了这个国家最棒且最具创意的美酒佳肴。图/戴维•奇科尼（David Cicconi）、编译/汤斌

维维安娜的蕃茄在木板上晒了足足三天，果肉看起来已经熔化，就像是太阳的熔浆一不小心落到了莫迪卡（Modica）这里。这些个头小小的番茄来自帕基诺（Pachino），几乎在全世界的超市有售。帕基诺离莫迪卡仅20英里，是欧洲最南的城镇之一，比突尼斯还要靠南。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帕基诺番茄总会给人以好奇感。打点行李的时候，我不停地瞅着它们。行李箱里早已装满了旅行的“战利品”，有百里香蜂蜜、巧克力、葡萄酒和长在石头墙上的野生刺山柑罐头。

像许多人一样，我的脑海里总能跳出一些有关西西里的旧印象。失业的男人们在街头游荡，“像一滩迟钝地循环着的血液。”诺曼·刘易斯在《光荣的社会》（The Honoured Society）里写道。而妇女们一身黑色，在丈夫和孩子的葬礼前哭泣。又一批黑手党的受害者。

难道西西里就不能让人留点新的印象么？这个在处处细微末节中都呈现其历史的古老小岛真的就无法改变么？罗马人、诺曼人、斯瓦比亚人、撒拉逊人、西班牙人、波旁王朝和民族英雄加里波第先后征服并试图改变西西里，但是贿赂、贪污、贫困和失业的社会状况在五个多世纪里始终无法解决，甚至一度回到了罗马统治时期的封建制度。对于西西里，就像约瑟夫·托马齐·迪·兰佩杜萨（Giuseppe Tomasi Di Lampedusa）在他精彩的电影《豹》（Leopard）中所说的那样，“一切必须改变。这样，一切才能不变。”

不过，最近的迹象表明西西里的确在改变，而且再也不会回到从前的样子。1990年代，部分出于答谢西西里人对意大利力量党（Forza Italia）的支持，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投入数十亿里拉建造新的公路、机场和医院等公共设施。此外，他还打算建造一座横跨墨西拿海峡(Strait of Messina)的大桥，将车行时间由原来的12个小时缩短到10分钟。他的继任者罗马诺·普罗迪把这个计划搁置了起来。去年10月，原本建造大桥的资金被用来改善墨西拿和大陆之间的轮渡服务。公共设施的完善使私营部门的力量逐渐庞大起来。1980年代中期，西西里的酿酒师们再也不愿年复一年地甘为他人酿制葡萄酒，而是决心建立自己的品牌。餐饮业和酒店业的老板们也随之踏上这条自营的道路。十多年前，乔瓦尼·法尔科内和保罗·博尔塞利诺这两位揭发黑手党罪行的检察官，不幸死于黑手党的汽车炸弹，引起了社会的愤恨和不满。虽然黑手党的余迹未消，但十多年来，他们的秉性似乎有所收敛，其中一些开始从事合法的买卖，如医疗保健、养老院和医疗器械等行业。

抱着参观新生的西西里的念头，我和我的妻儿打算在西西里的东南部走上一遭，看看新西西里人如何改造这座小岛来满足寻找田园美景和纯真魅力的新游客。我们在叙拉古（Siracusa）的西面、阿格里琴托（Agrigento）东面丘陵密布的乡村区域逗留。这里的诺托（Noto）、拉古萨（Ragusa）和莫迪卡都是非常漂亮的巴洛克风格的城镇。但一般的游客通常会迫不及待地到海滩去，而疏忽了这里的美景：纵深的峡谷、宁静的农场、树胶种植园以及凹凸不平的石灰石峭壁。1693年，一场大地震将这里夷为平地。于是，在这空白的石板废墟之上，伟大的巴洛克建筑师们得以重新规划诺托这样的城镇。这里的景观既不属于欧陆风情，也不及非洲的神采，而在两者之间。在文化上，又给人以瑞士的印象。西西里平均失业率为23%，相当惊人，但在拉古萨，这个数据还要高出一倍。此外，由于东南部地区被伊比利山脉（Iblean Mountains）隔断，地理位置偏僻，有组织的犯罪在这里也是屡见不鲜。

我们原曾想先租借瓦尔德诺托小镇（Val de Noto）的某栋别墅，然后开始我们的旅程。在罗马的时候，我找过一家名叫“豪华西西里”（Sicily Deluxe）的房屋出租中介。老板是爱玛·阿韦尔纳和费德里克·穆斯科。前者曾在宝格丽奢侈品专卖店工作过，后者是负责卡塔尼亚地区（Catania）的一名新闻记者。他们共同经营着“豪华西西里”，为的是说服美国人去西西里下榻，因为美国人总是习惯性地选择托斯卡纳。午餐时，他们告诉我，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试图说服西西里的旧贵族们把别墅打造成“美国标准”，还要建造游泳池。“为什么美国人总是需要游泳池呢？他们不是有海么！”穆斯科模仿着一位生气的伯爵的嘶哑嗓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