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时代的格鲁吉亚

格鲁吉亚的首都给初来乍到者留下了惊人之美的印象，这一失落的绝佳美景犹如明信片上的风光，四周群山耸峙，古老的堡垒和历经1500年之久的拜占庭教堂犹如磐石般顽固。第比利斯市区沿着鲁斯塔维利大道（Rustaveli Avenue）缓缓伸展，两侧点缀着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剧院和宫殿，里面是政府机关，之后大道一头扎进老区maidan，这是源于土耳其和波斯语的字，意为“中央广场”。至此景色变深：一座犹太会堂与棕色条文状砖石砌成的澡堂相向而立。犹太会堂的入口处是一扇高耸的大门，青绿色的瓷砖熠熠生光，与伊斯法罕颇多相似之处。（第比利斯这个词意为“温暖的所在”。）在小小的广场上，低矮的两层木屋紧密相拥，繁花似锦的阳台似乎触手可及。所有这一切都如此可人心意、和谐宁静，历经岁月而成熟有致。河流恰在屋后流淌，于是第比利斯再一次在危崖之上崛起，留下了更多的木制别墅。 这里是一直是基督教世界版图上最为僻远的首都，也是西方世界向异域挺进的最前沿哨卡。但它又散发出似曾相识的动荡不定之感。有人觉得以前曾与它谋过面；从某个方面而言，世界对它的审美趣味了然于心。我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这类城市都将许多层面融合在了一起：早期基督教，之后的奥斯曼，再后是沙皇和哈布斯堡王朝，昙花一现的新艺术风格（曲线典雅的钢制阳台和花形图案盘绕的大门。）这股趣味一直从贝尔格莱德绵延而经索非亚、布加勒斯特，一直到高加索地区的第比利斯。有人曾从古旧的明信片、泛黄的杂志，甚至是丁丁历险记上见到过它们，它们总是被围裹在层峦叠嶂的群山之间，翻腾的河流将它们串起，而且它们总是因宁谧的伊斯兰风格的街道和驴车而显得韵味十足。一战前后它兴盛繁荣过，这一古老国度在纳粹主义将它埋葬之前宛如珠宝般璀璨。但如今美髯飘飘的皇室贵胄连同他们优雅的体态、镶金嵌银的军服、仿造的巴黎式街灯和骑兵胯下的骏马都一同消失不见了。 无意之间，我通过戈格拉了解到一些第比利斯战前的黄金岁月，我是在河流对面崖巅上的咖啡馆里遇见他的。戈格拉三十来岁，一口流利的英语，在美国上的学，如今在一家跨国建筑公司供职，这家公司在首都建造酒店。他听见有人用英语交谈，便兴冲冲地走到我这儿来。这个地方，人人都很相熟，于是乎很快他就领着我逛遍了这座城市。 我说过我想见见第比利斯神秘漂亮的房屋。“你只要去那儿，自我介绍一下就行了。格鲁吉亚人喜欢美国人，”他说。“来吧，我们去试试。”我们驱车来到河对岸一条典雅、昏暗的街巷，街上有两栋高耸的房屋，一栋掩于树荫之中，屋顶为城堡状。我们走上屋中宽阔的梯级，从三楼的平台上瞥了一眼铅条窗后镀金精致的天花板。我们敲了几家门，最后有一家开了门。戈格拉只简单说了几句，我们便很快置身于柚木壁板、天花板高耸的屋中，房屋极为端庄典雅，以前曾是图书室。 这栋建筑建于1914年，那年一战正好开始。十年后，苏联人攻占第比利斯。如同许多归属资产阶级的大宅院一样，这栋房屋也被政府接管。22户人家共住一栋房屋，这就是它如今的现状。我们问起带镀金天花板的那间屋子，它以前曾是舞厅。一个老妇人独自住在那儿，她的床就安在镶花地板的正中。这栋房屋处处散发出压抑的富足之态，隐藏在背后的故事或许可以让人真正领略到第比利斯和格鲁吉亚的宽广历史，或许是流淌着的格鲁吉亚葡萄酒让我们的感觉更为敏锐吧，我们七口之家的主人进进出出，轻轻地为我们斟满酒，因我们出其不意的造访而心怀愉悦。 绝大多数人都承认苏联时代并未对其他国家的建筑或纪念碑做出什么审美上的贡献。但第比利斯却自行发展出它那独有的精致迷你的风格，也许还算不上有多么迷你。有人把这叫做复古的未来主义，此种风尚源起于1960年代，但只有在第比利斯才周期性地得到改进。处处可见不拘一格的建筑突兀神秘地盘旋于四周群山之外。云遮雾绕的电视塔坐落于最高的山上，形如弃置不用的“联盟”（Soyuz）火箭，在夜空中闪闪烁烁。